东厂偏牢,潮湿阴冷得能拧出水来。
冯如意被铁链锁在墙角,一身华服早已褶皱不堪,脸上那层厚厚的妆容在昏暗的烛火下,泛着死人般的青白。
她不哭不闹,只是反复念叨着那句话,像是在说服审讯的番子,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宫中规矩如此,我不过是按例办事。”
审讯官的鞭子都打断了两根,她嘴里翻来覆去还是这一句,仿佛这八个字是刀枪不入的护身符。
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清瘦的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驱散了些许霉味。
沈知微手上没有提药箱,只端着三样东西:一碗清水,一块干净的布巾,和一面最普通不过的素面铜镜。
她将东西放在冯如意面前的草堆上,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你每日描眉画眼,可曾好好洗过一次脸?”
冯如意浑身一僵,终于抬起那双死寂的眼睛,怨毒地盯着她:“沈知微,你来看我笑话?”
“我是来让你看清你自己。”沈知微不理会她的恨意,示意狱卒端来一盆滚烫的热水。
“你做什么!滚开!”冯如意尖叫起来,预感到了什么,拼命向后缩。
但两名如狼似虎的狱卒早已上前,一人反剪她的双手,一人死死按住她的头。
她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沈知微将布巾浸入热水,拧干,然后毫不留情地按在了她的脸上!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地牢的死寂。
那不是热水烫的,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灼痛。
铅汞等重金属长年累月地附着在皮肤上,早已与血肉融为一体,此刻骤然遇热,毒性被激发,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疯狂地刺着她的脸。
沈知微面无表情,手上的动作却异常轻柔,一遍又一遍,擦拭着那层伪装了几十年的面具。
白色的布巾很快变得灰黑,混杂着红、黄、青的诡异颜色,散发出阵阵恶臭。
冯如意从惨叫到挣扎,再到最后的无力呜咽,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终于,沈知微停下手,将那面冰冷的铜镜举到她面前。
“你自己看。”
镜子里,是一张何等恐怖的脸。
没有了脂粉的遮盖,那张皮肉坑坑洼洼,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和黑紫色的斑块,堵塞的毛孔像无数个细小的窟窿,整张脸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死灰色。
这根本不是一个活人的脸,而是一具腐烂了许久的僵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