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街拐角,江川突然往左拐,进了一条狭窄的巷子。巷子尽头就是那片巨大的废弃工厂区,生锈的铁门歪歪斜斜地挂在铰链上,像颗松动的牙齿。林暮的心莫名跳快了些,他知道这里。他来铁北后画的第一幅像样的速写,就是在这里画的。
江川熟门熟路地穿过几道破败的厂房,脚下的碎玻璃和废铁发出刺耳的响声。越往里走,风越小,只剩下厂房之间回荡的呜呜声,像谁在低声哭泣。林暮跟在后面,眼睛四处看着。夕阳的光透过厂房的破洞斜射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斑,灰尘在光柱里缓缓浮动。
"这里。"江川在一间相对完整的厂房前停下。这是他们常来的地方,林暮在这里画过好几次速写,江川有时候会来这里捡能用的废零件。
厂房的铁皮屋顶有个大洞,橘红色的天光正好从那里漏下来,照亮了地面上堆积的废料。江川径直走到厂房中央那块最大的铁板前,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坐。"
林暮挨着他坐下,铁板微凉,透过薄薄的校服裤子传来寒意。他往江川那边挪了挪,能感觉到江川身上散发出的微弱热量。
江川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塑料袋,打开,露出里面那个白馒头。馒头不大,也就拳头大小,表面有点干硬,边缘已经冷得有点发硬。他用手指捏了捏,然后用力一掰。
"咔嚓"一声,馒头裂开一道缝。江川又使了点劲,把馒头掰成两半。热气——其实已经不热了,只有一点点温乎气——从裂缝里冒出来,带着淡淡的面香味。
他把大的那一半递给林暮:"吃。"
林暮愣住了,看着递到面前的半块馒头。江川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缝里还嵌着点洗不掉的黑油泥。馒头的断面有点粗糙,能看见细密的气孔。
"拿着啊。"江川不耐烦地皱皱眉,直接把馒头塞进林暮手里,"凉透了就更难吃了。"
林暮接过馒头,入手微凉,有点硬。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半块馒头,心里突然有点发酸。这大概是江川明天的早饭,或者是他和他父亲的晚饭。他想起江川柜子里那几个孤零零的馒头,想起他刚才说"清仓处理5块钱"时飘忽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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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吃。"林暮把馒头往江川那边推了推。
"我不饿。"江川把自己手里的小半块馒头塞进嘴里,用力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鼓鼓的。
林暮看着他咀嚼的样子,也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馒头有点干,有点硬,没什么味道,只有淡淡的面香。他慢慢嚼着,感觉馒头在嘴里一点点化开,带着点微甜的味道。
"谢谢。"林暮小声说,声音被嘴里的馒头含糊了些。
江川没吭声,只是又咬了一大口馒头,眼睛看着远处墙上的破洞。夕阳的光正好从那里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能看见他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嘴唇。
林暮偷偷看他,心里暖烘烘的。他从来没这样庆祝过生日。没有蛋糕,没有蜡烛,没有礼物,只有一个冷馒头,和一个不太会说话的少年,在一个废弃的厂房里。可他觉得,这比以前养父母家任何一次生日都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