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的风比前两天更冷,卷着碎雨星子,刮在脸上像小针扎。林暮骑车路过街角时,下意识地放慢了速度。蓝色棚子依旧塌在地上,灰蓝色的防水布被风吹得呼啦啦响,边角的破洞张着嘴,露出里面堆着的废零件。那把锈锁还挂在门环上,锁芯里积了层灰,在阴沉的天光下看着更冷了。
他脚撑在地上,盯着棚子看了几秒。昨天张大妈说江川晚上睡不了囫囵觉,隔两小时就得给江叔翻身。不知道现在江叔的腿还疼不疼?江川有没有时间吃早饭?他那个维修铺三天没开张,药费从哪儿来?
风卷着雨星子打在脸上,林暮猛地回神,蹬了蹬脚踏板。车把还是歪的,江川说过要帮他敲正,现在看来,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了。他把脖子往校服领子里缩了缩,骑车往学校赶,车轮碾过积水洼,溅起的泥水打在裤腿上,凉得刺骨。
教室里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煤渣炉子早就灭了,讲台上堆着半盆冻住的粉笔头,窗户玻璃有块裂了缝,用硬纸板糊着,风一吹就"哗啦"响。早读课铃刚响过,赵磊正趴在桌子上补昨天的数学作业,嘴里叼着笔,含糊不清地嘟囔:"林暮,借我抄抄语文笔记,昨天光顾着找修车摊,作业忘写了。"
林暮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递给他,自己翻开语文课本。书页上沾着点昨天的雨水印,皱巴巴的。他盯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那行字,看了半天,脑子里却全是张大妈说的"疼得在炕上打滚"。江川那么能扛的人,半夜背着他爸往医院跑时,会不会也觉得累?
"林暮!"
语文老师的声音突然炸响在讲台前,林暮吓得一激灵,手里的课本"啪嗒"掉在地上。全班哄笑起来,赵磊用胳膊肘撞了撞他:"魂丢了?李老师叫你呢。"
林暮慌忙捡起课本,站起身,脸发烫:"到。"
李老师推了推眼镜,指了指黑板:"岳阳楼记第三段,背一下。"
林暮攥紧课本边角,手指冰凉。他昨天根本没背书,满脑子都是那个塌着的蓝色棚子。他张了张嘴,喉咙发紧,只背出前两句:"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后面的词像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李老师叹了口气:"坐下吧,上课认真听讲。"
林暮坐下时,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课本边角,把"喜"字抠得卷了边。窗外的风还在吹,硬纸板"哗啦哗啦"地响,像谁在低声哭。他偷偷抬眼看向窗外——教学楼后面有根歪脖子电线杆,顺着电线杆往南,能看到一片灰蒙蒙的屋顶,再远一点,就是江川家那栋筒子楼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