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7章 旧金山密码(2014年8月15日 破晓)

旧金山唐人街深处,晨曦尚未穿透狭窄的天际线,空气中弥漫着隔夜油烟、潮湿砖石和陈年木料混合的复杂气味。“凤仪楼”戏院后门那条逼仄的甬道,像一条沉入历史淤泥的暗河。李念墨裹着一件深灰色的连帽防风衣,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她熟稔地避开地上堆放的废弃戏服箱和几块摇摇欲坠的霓虹灯牌,指尖在一扇看似腐朽不堪的包铁木门上一处不起眼的凹陷处用力一按。

“咔哒…吱呀——”

一声沉闷的机括响动后,木门向内滑开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股更浓重的、带着尘埃和霉菌腐朽甜腥的气息扑面而来。她闪身而入,反手轻轻合上门。绝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她,只有她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她摸索着按下门边一个凸起的铜质兽头门环。

“嗡——”

幽绿色的应急光源在头顶亮起,微弱得像夏夜的萤火,勉强勾勒出地下室的轮廓。这是一个被时间遗忘的空间。墙角堆满了蒙尘的戏箱,箱体上褪色的金漆描绘着模糊的龙凤图案。一面巨大的、水银斑驳的旧式梳妆镜斜靠在对面墙上,镜面裂痕纵横,映照出无数个破碎摇曳的幽绿人影,显得诡谲而阴森。空气冰冷粘稠,混杂着油彩、樟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深埋地底的金属锈蚀的气味。一张蒙着厚厚灰尘的八仙桌摆在中央,桌上放着一个不起眼的、印着“福满楼”字样的红色纸盒。

李念墨走到桌边,手指拂过桌面厚厚的积尘,留下清晰的痕迹。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驱散这阴冷带来的不适,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纸盒。里面并非月饼,而是一块用油纸仔细包裹、形似月饼的暗红色陶土块。她指尖发力,陶土块应声碎裂,露出里面一个用蜡密封的、比小指甲盖还小的金属筒。

她走到那面巨大的破镜前,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一个保温杯,拧开盖子,一股清雅高扬的铁观音茶香瞬间弥漫开来,奇异地中和了地下室的腐朽气息。这是爷爷李长庚故乡安溪的顶级茶种,是他味觉记忆的根。她将微烫的茶汤小心地倒入一个白瓷小碟中,然后用镊子夹起那枚微型金属筒,浸入茶汤。

茶汤浸润下,蜡封迅速融化。她轻轻摇晃金属筒,一条细如发丝、近乎透明的胶卷缓缓滑入茶汤。奇异的事情发生了:清澈的茶汤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胶卷在汤中舒展、旋转,茶汤里的单宁物质如同精密的显影液,迅速在胶卷表面蚀刻出清晰无比、细密如蚁足的工尺谱符号!那些古老的音乐记号在幽绿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琥珀色光泽。

李念墨凝视着碟中旋转的胶卷,目光沉静如水。她微微启唇,对着镜中那个破碎的自己,用粤语轻声哼唱起来,声音低柔而清晰,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

“落花满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荐凤台上……”(《帝女花》名段)

她的声调并非随意,每一个转音、每一次顿挫都精准地对应着茶汤中胶卷上浮现的工尺符号。当她唱到“帝女花带泪上香”的“泪”字时,声线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凄婉的颤音。就在这个音节转折的刹那,胶卷上某处极其细微的工尺符号组合猛地一亮,仿佛被无形的电流激活!紧接着,所有符号如同被注入了灵魂,脱离胶卷的束缚,在茶汤上方悬浮、重组、排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