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心照不宣

沈母离去时那饱含怨毒与绝望的哭嚎,仿佛还在凝滞的空气里留下了一道无形的、冰冷的划痕。店内持续的死寂,比之前的任何喧嚣都更令人感到压抑。所有的目光,或明或暗,都如同被磁石吸引,落在那道依旧背对后厨、挺直却又隐隐颤抖的高大背影上。

沈默站在那片狼藉与寂静的中心,像一尊被骤然抽离了所有动作的雕像。时间,在他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中,被拉扯得异常缓慢。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那扇薄薄门板后的存在,能想象出她此刻脸上可能有的震惊、复杂,或许还有他不敢深究的……怜悯。这种无声的注视,比母亲方才的辱骂更让他感到一种无措的灼痛。

他不能回头。

此刻回头,该说什么?能说什么?道歉吗?为母亲的言行道歉,显得苍白而虚伪。安慰吗?在刚刚经历那样一场风暴,并且是由他母亲掀起的风暴之后,任何安慰都显得轻飘无力。解释吗?解释他为何爆发,为何顶撞,为何最终导致母子决裂?这其中的沉重与惨烈,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承载?

语言,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于是,他动了。

动作有些僵硬,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踉跄。他没有看向任何人,目光低垂,落在散落在地的几件木工工具上——那是他之前过来时放在角落,准备顺手修理一条有些摇晃的长凳的。一把小巧而锋利的凿子,一把木槌,几根备用的木楔。

他缓缓地弯下腰,这个平日里轻松无比的动作,此刻却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他伸出那双布满厚茧与新旧伤痕的大手,先是捡起了那柄冰冷的凿子,指腹摩挲过光滑的木柄,动作极其缓慢,仿佛在借此确认某种真实感。然后,是那把沉实的木槌,接着是那几根细小的木楔。他将它们一一拾起,握在掌心,那冰冷的触感似乎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安定了一丝。

他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沉默地、专注地收拾着那几件微不足道的工具。每一个动作都清晰而缓慢,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郑重。这简单的行为,成了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与现实连接的锚点,也成了他平复内心惊涛骇浪的唯一方式。他需要做点什么,哪怕只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来证明自己还没有被那场冲突彻底击垮,来维系那即将崩溃的平静表象。

工具收拾妥当,被他紧紧攥在手中。他终于直起身,再次感受到了那道来自门后的目光。这一次,他无法再回避。

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艰难的决绝,转过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