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父母妻儿,早早便开始收拾屋子,盘算着那笔即将到手的钱该怎么花,才能让这个冬天好过些。
盼啊盼,盼啊盼,没盼来矿上全面停工的消息,却先盼来了那场数十年不遇的暴雪。
鹅毛般的雪片铺天盖地落下,很快便将山路封得严严实实。矿区里那些最为辛劳的青壮年矿工,一个都没能出来。
工钱倒是托人捎出来了,可偏偏遇上这般鬼天气,城里的粮价、炭火价一天一个样,飞涨得吓人。
好在大家都有提前储备准备的习惯,只有些懒人这次是吃亏吃大发了。
还有家人在矿里的,心里苦得像黄连,又担心着被困在深山矿上的亲人,真是度日如年。
早大半个月就回家享福的那些小工头们,顿时成了香饽饽,天天被那些心急如焚的矿工家属围着打听消息。
“樊作头,矿上到底啥时候放人啊?”
“这雪这么大,他们在里面冷不冷?吃的够不够啊?”
“上头有没有说咋把人接出来?”
樊立被问得不厌其烦,自家门槛都快被踏破了,他实在受不了。
趁着天色昏暗,雪势稍减,溜出了家门,七拐八绕地钻进了边娘子那处低矮的土坯房里,图个清静。
这边娘子是个半老徐娘,三十多岁的年纪,风韵犹存,但又带着些被生活磋磨的痕迹。
她男人早年死在了矿上,留下她带着自家亲闺女,后来又不知从哪儿捡回来一个瘦弱的女娃,娘仨相依为命。平日里就接些浆洗缝补的活儿,遇到相熟的、手头宽裕的熟人,偶尔也做点皮肉生意贴补家用。
樊立熟门熟路地摸进来,本想直接钻进边娘子的暖窝,却没料到屋里竟有些热闹。昏暗的油灯下,只见边娘子那张不算宽敞的床榻上,居然已经挤了两个人。
一个是斜倚着的柳散,读过几年书,会写一手好字,也能拨拉算盘,在县衙吕主簿手下讨生活,因着一条瘸腿,性子有些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