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刚起身,忽然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药童引着个满面通红的妇人跑来,怀里抱着个五六岁的孩子。孩子嘴唇发紫,喉咙里发出拉风箱似的声响。
"吃了什么?"苏瑶已经搭上孩子的脉。
"后、后山的野果子..."妇人急得直跺脚。林小婉瞥见孩子衣襟上沾着紫黑色汁液,立刻想起后山有种毒莓与紫苏幼苗极为相似。
苏瑶却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那个青灰色锦囊,倒出几粒干瘪的紫苏子在掌心搓碎,又让林小婉去石槽边摘片嫩叶。只见她将碎末与嫩叶在手心揉成个碧绿的小丸,蘸了些陶罐里剩下的"醒种汤",给孩子含在舌下。
不过须臾,孩子青紫的面色便开始转红。林小婉看得目瞪口呆——寻常解毒少说也要配三五味药,师父竟只用了一味紫苏?
"奇怪?"苏瑶边写药方边解释,"这锦囊里的紫苏子是去年在毒莓丛边采的。"她指着锦囊内衬上几处不起眼的紫斑,"看见了吗?这些是毒莓汁。那株紫苏日日与毒物相抗,解起毒来自然事半功倍。"
妇人千恩万谢地抱着孩子离去后,林小婉蹲在石槽边发呆。新播的种子已经吸饱了水,在土表撑开细小的裂缝。她忽然明白师父说的"草木有情"是什么意思——那株长在毒莓丛中的紫苏,岂不是像守在险关的将士?而师祖爷随身携带种子到处播种,或许就是在布下一支看不见的药草大军。
"来。"苏瑶递给她一个崭新的藕荷色锦囊,料子摸着像浸过药汁,"以后你也随身带着。"她教林小婉在内衬绣上自己的名字,针脚要密得像紫苏叶的脉络,"记住,锦囊要装三样:一是本地种子,二是他乡种子,三是..."
她忽然顿住,从自己贴身的香囊里取出粒奇特的种子:通体赤红,形如鸡心,表面布满金色的星点。
"这是师祖爷从西域带回的'朱衣紫苏'。"她将种子放在林小婉绣到一半的锦囊上,"三十年才开一次花。他老人家临终前说..."苏瑶的声音忽然轻得像风拂过紫苏叶,"说这粒要传给最懂草木心的弟子。"
林小婉的手悬在半空,不敢去碰那颗仿佛有生命的种子。阳光透过它半透明的种皮,在地上投下红色的光斑,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动。
"师父,我..."
"拿着吧。"苏瑶合上她的手指,"师祖爷在天有灵,看见昨夜你为那株病弱的紫苏搭棚挡雨,定然欣慰。"她指着林小婉手背上几道细小的划痕——那是昨夜被竹条刮伤的,"草木知道的,谁真心待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