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藏在人们心中的消极情绪,随着那些敦实的大货船靠港,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成了搬运工,开始将留里克的战利品装运到大船。而他们每一个人的腰带上都挂着自己的麻布小口袋,里面尽是些叮叮作响的银币,此乃大家近两个月来工作的报酬。
钢铁松鼠部落首领梅察斯塔,他就站在木墙之上,津津有味看着这一切。
对于他,当留里克带着大量货物离开,自己的部落也要在全新的定居点,迎接自己的夏至日祭司,为此萨满已经在做准备了。
梅察斯塔做出了自己的判断,所谓完全落实契约,自己的部落缴纳完沉重的税赋后,仍有大把的机会为自己积累财富。
他本人已经对着自己人下令,夏至日后所有新生产的铁器,不准私自卖给罗斯渔民,大家唯一的收购商只有留里克本人。非法的交易一经发现,梅察斯塔扬言要对违规者采取断然措施,即斩断双手的责罚。
发布这一暴力严酷的命令,实在是他的无奈之举。他不知道留里克的惩罚究竟是什么,留里克并没有把话说明白,这份未知的恐惧不断发酵,弄得梅察斯塔相信留里克那个男孩,他已经会采取极端方式施行惩处,就好似他下令处决了沃伊玛卡沙德。
但梅察斯塔注意到了契约中的许多可操作漏洞,或者所谓的漏洞实则也是留里克留的后门。
他注意到,契约最大的限制就在于有关铁器的交易。那个孩子明显就是要垄断全部的铁器。铁器贸易之外的交易反倒没有太严重的约束。
不错,留里克就在非常重要的皮革贸易上,给这些科文人留了一个后门。
梅察斯塔知道留里克是鼓励自己的人把皮革卖给他,倘若卖给其他人,这种行为并没有任何处罚。也就是说,留里克实际默许了皮革的自由贸易。
有一说一,科文人各部落的传统经济基础,就是建立在皮革贸易上的,在奥卢河流域,科文人完全是把松鼠皮当做硬通货,松鼠皮就是一种古代芬兰地区的特殊货币形态,但凡有价值之物皆可由松鼠皮衡量。留里克先要从他们手里疯狂的掠夺,也深知不能过分索取,基于这一思想,科文人的传统经济模式就必须保留下来。
而非常现实的问题就在于,科文人手里几乎没有银币,缺乏了这样的交易媒介,铁器贸易又被自己垄断后,他们当然只能寄希望于渔猎,用皮革向罗斯人交换物资。碍于铁器的生产周期比较长,其中一千支斧头是今年税赋,生产这些斧头耗时很长,它们无法为给钢铁松鼠部落带来利益。
如果连皮革贸易都要被自己垄断,恐怕他们的狩猎积极性也就不高了。
其实梅察斯塔还从契约中悟出一个道理,所谓没有约束的就是合规的。
例如,留里克并没有明确说明,新晋的科文铁匠,给罗斯渔民修善铁器的报酬是否也算入冶铁收益中。既然没有明说那就不算数!
在留里克的眼里,他愿意相信科文人整体是纯朴的,也愿意相信科文人从不是愚蠢之人,他们的失败仅仅在于战士素质糟糕、武器装备落后而已。
而今,他们踏上了罗斯人的战船,武器装备水平大幅度提升了。钢铁松鼠部落,所有的弓手都换装铁簇箭,所有的行军杖全部安装的铁质矛头,伐木的斧头全都变成质量一流的铬铁。他们一瞬间就石器时代过度到铁器时代。
正是相信他们是聪慧的,留里克就不得不对他们有所提防。
留里克估计自己无法完全杜绝暗地里科文人把打好的铁器偷偷卖给罗斯渔民,毕竟双方一定会有实实在在的交易需求。
反正契约已经确定,留里克心理底线就是他们未来每年两千支斧头的税赋。倘若真的查到他们在私下交易,所谓的处罚方法实际并不血腥,或者说是一种软刀子割肉,即惩罚性加税。
随着人口增加,还有生产工具的升级,他们的生产效率只能持续上升,为此就要收取更多税赋。如何合理的加税?那就声称他们偷着贩卖铁器的事败露,而加税就是一种合情理的惩罚呀。
当然,自从经历了战斗,亲自指挥战士大量击杀敌人,留里克内心的阴暗暴力的一面,也在不知不觉中站起来。
他虽不是天生暴力者,而今也被时代逼着成为强硬派人物。
倘若钢铁松鼠部落变得懒惰,他们无法完成税赋要求怎么办?那就只能采取严酷手段,比如说针对科文人进行类似“十一律”的刑罚,将倒霉蛋捆起来后来个万箭穿心,就以这种严酷手段迫使他们相信主家的权威不容违背,交待的任务想方设法也得完成。
在他们没有耽误日期之前,留里克当然不会把暴力显示出来,他甚至没有告诉梅察斯塔何为“真正的处罚手段”。
他自觉这套暂且埋在心里的处罚办法颇有“秦律”之严酷风,失期当斩的手段固然严酷一点,对于仆人,目前还是这套手段最简单有效。
再向上想一层,留里克愈发相信,整个部族身处一个蛮荒严酷的环境,要面对虎视眈眈的敌人和心怀鬼胎的盟友,乃至不知敌友的纳尔维克港居民,部族的处境过于极端,所以整个部族也需要用一种极端一些的手段克服全部困难。
归根结底,最大的危险目前仍是外敌的军事威胁。
加之留里克的雄心,恐怕把罗斯部族武装成一个大军营,把所有的仆从者都纳入到“大军营”之中,方为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