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思绪始终清明,仍然望着远处的观棋先生,摇头道:“我虽然不曾拜师,可书楼几位先生都曾教我,我知道他们也对我有些许期望,陆景久读百家典籍,除去法家之外,天下百家都不曾否定仁义二字,陆景心中多有杂念……对于书楼先生与我的师徒之实,却也不曾忘记。”
答应此人只是凶象,也许真就可以获得海量的助力。
不答应此人乃是大凶。
可是陆景看着观棋先生徐徐走来,心中没有半分答应此人的念头……
神秘男子微微摇头,同样与陆景一般望着观棋先生:“你敬仰观棋先生,可是你可否知晓观棋先生命不久矣?”
命不久矣?
陆景肩膀微动。
“观棋先生与四先生曾经搬来鹦鹉洲中的水,化作泼天大雨,让河中道的灾祸晚来了六年。
只是这天地的权柄并非在凡人手中,观棋先生以人力改天时,便是天大的罪责。
若非四先生一肩担下诸多因果,观棋先生其实早就死了,如今他只是在残喘,至多三五载他便会死去。
那时大伏书楼也将分崩离析,陆景,你只是书楼的先生,何至于将自己拘束在书楼中?”
锦衣男子一语道明观棋先生的死劫。
陆景眼中担忧,却只是朝着眼前人行礼。
眼前男子见陆景油盐不进,不由微微皱起眉头,他看了陆景一眼,便背负双手朝着宫门走去。
走出数十步,他与观棋先生擦肩,又停下脚步,看着观棋先生道:“你快死了,许多事本不该与你计较,只是……你在宫中动手,即便是圣君也会恼怒。”
“我曾与圣君说过,圣君气吞天下时,总要给天下弱民一条生路。”观棋先生却并不停步,继续朝着陆景走去:“就如你所言,我快死了,心中的顾虑也就少了很多。
你……也要与我为难吗?”
锦衣男子垂落眼帘,道:“是你坏了规矩在先,陆景不过是书楼的先生,你为陆景出头谋算七皇子,不妥。”
观棋先生头也不回:“陆景是我心中书楼执剑的候选,自他握住神术、白鹿二剑之后,也就没有了候选二字。
自那以后他是我书楼的核心人物,是将要上四层楼的,并非只是传道授业的先生。”
“书楼执剑先生?”锦衣男子脸上笑意逐渐收敛:“他扛得住?”
“我只以执剑先生待他,他如果不愿意扛,我也不会强逼,可只要他不曾明确拒绝,我还未死时就会护着他。
那刑部的郑元,银袍军的副将军又是什么腌臜货色,也敢来问我?”
观棋先生十几年以来处世温润,待人和善,可时至如今,他忽然变得有些不同。
可在锦衣男子眼中,眼前这位话语带着些许霸道的人才是真正的观棋先生。
他是大伏最风流。
最风流之人又怎会无一点脾性?
只是过往的经历、四先生的死、书楼的担子压在观棋先生身上,令观棋先生收敛了许多。
而如今,观棋先生因为陆景的缘故,再度拾起了过往。
于是锦衣男子想了想,继续迈步走入宫中。
当他步入宫中的一刹那,身上昂扬的英气消散,巍峨躯体也变作矮小,乌黑长发化为雪白。
他从英气四溢的壮年,变为了老朽的白发老人。
观棋先生正和陆景并肩而行。
云雾散去,天上的星辰逐渐露出踪迹。
“你太年少,其实几月之前我就想让你绕过书本去看看真正的人间,可又怕你真就看清了,对这人间失望。”
也许是因为两月观棋,让观棋先生的气息有些紊乱,就连神识传音都断断续续。
“说到底,几月之前我也不敢让你走出太玄京,因为太玄京中还有人在注视着天下,也在注视着你,没有他的同意,你走不出太玄京,去不了更远的所在。
只是……现在又有了转机。”
陆景静静地听着观棋先生说话,当他听到“转机”二字,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光芒。
观棋先生说道:“首辅的谋划已经有了结果,河中道成了风云汇聚之地,你去不了远处,却可以去河中道看一看。
那里,即将群雄汇聚!
重安三州、海上妖国、百鬼地山、齐国、东河、月式、南召、邪道宗、平等乡、烂陀寺、大雷音寺……皆会有强者到来。”
“你可以去见一见他们,更重要的是去见一见四先生心中的人间。”
“陆景,你可愿成为书楼的执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