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九华杀了很多人，害了很多人，虽然他虚伪地受困于过去的正义枷锁，自欺欺人地选了本就应死的人，但也改变不了他残害无辜的事实。

他摇摆不定，踏在明暗交界的线上徘徊来去，既做不到身为正道楷模的光明磊落、心胸豁达，也做不到身为堕魔者的肆无忌惮、心无芥蒂。

他连杀人都迂回婉转。

但这不是能支撑他回头是岸的安慰，而是他摆脱不了罪孽的证据。

从他被魔心侵蚀，神思恍惚，遇到无辜的景城城主，将他和景城选做第一个献祭对象时，他就已经成了世人口中的“魔”。

他看着长元尊者，淡淡道：“生死阵……已经快完成了。”

“那个阵法，对魂飞魄散的人无用！”听到明九华说阵法快完成了，长元尊者顿时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却不想，明九华道：“我知道。”

“你……”

“但是无妨，天行宗、白青、曲自涯……还有她救过的那些人，全天下的人，都有对她的记忆。”明九华幽黑的眸子冷冷地看着长元尊者，嘴里却说出了让人震惊的话，“我花了两年时间，收集了那么多记忆，我会拼凑出一个她。”

明九华眼中，墨色扩散，似是失焦，他平缓又沉着道：“……然后一起创造新的记忆。”

“这次，我会好好保护她。”

“……那不是九夭！”长元尊者听到明九华的话，眼神痛心，“真正的她，也绝对不会希望你这么做！”

明九华慢慢扯起一个僵硬又难看的笑容，他似乎是想平和地与长元尊者对话，但控制不住自己想刺他的情绪：“……真正的她，在知道四大宗门当初的决定后，也绝不会选择牺牲自己！师尊……我只是想给师妹一次选择。”

长元尊者的身子骤然一滞，他仿佛被戳到了什么痛处，眸中闪过痛色：“……九华，你明知我们心有两难。”

长元尊者曾是个温和随性的人，九夭死后，他一夜白头，性子变得沉默古板，修为也迟滞不前，无论如何闭关修炼都无法再进分毫。

明九华知道长元尊者对明九夭的牺牲也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但他依旧心有芥蒂。

明九华愤怒，愤怒自己当初为何是沉默的，愤怒师尊为何也与他一起沉默，愤怒他亲如手足的师妹死去时，为何全天下的人都在拍手叫好。

但这个“为何”，他又是知道的。

为了宗门、为了大局、为了天下。

他曾经默认的选择，终于在后面的每个日日夜夜里成了折磨他的梦魇。

他有了新的“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