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刘易斯拽出了鼠人的手臂。
但也仅仅是一条手臂:一条断裂的手臂。
鼠人的断臂尽头,另一只毛茸茸的手抓着断臂的关节。
鼠人们机械地重复道:
“不要救我。”
看着断臂,刘易斯有些惊愕,她突然想起“傻子米歇尔”的故事,感到毛骨悚然,莫非鼠人们挖通了地狱之窗,困在了窗户之中?
“为什么不要我救你?”刘易斯问,“不要放弃希望!”
四名鼠人的声音只是重复:“不要救我。”
刘易斯无奈地叹了口气,抓住断臂,继续拉拽。
这一次,土层再也撑不住刘易斯的拉拽了,土层下方的东西被她拽了出来,可惜,地洞尽头的土层并不稳固,很快发生了塌方,落下的土壤埋住了那东西。
刘易斯脚下一滑,落在了塌方上。
塌方不但掩埋了刘易斯拽出的东西,还掩埋了发光的土层,地洞顿时陷入黑暗,刘易斯赶忙发出曳光弹。
在无光地狱之内,无论是手电筒的光,还是法术曳光弹发出的火光,亦或是人眼中闪烁的灵魂之光,都只不算真正的光:这些光的光源一旦进入无光地狱,就会失去热量,失去温暖,失去意义。
但有一种光是例外——太阳光。
刘易斯发出曳光弹后,原本漆黑一片的地洞顿时亮如白昼,她感觉到强烈的刺痛从面部传来。
这不可能啊,毕竟,残面的信徒感受不到疼痛,除非……
“这不是我的曳光弹!这是……”
在大脑意识到危险之前,刘易斯强烈的求生本能就让她用全身的炁护住了自己的脸,她举起手臂护住双眼,没有立刻瞎掉,但暂时失去了视力。
万幸,刘易斯戴着口罩、灰头土脸,她只是被短暂地照了半秒,而且没有被那温暖的光直射:她身上沾满的尘土救了她。
“……那是太阳光!!”
刘易斯感到恐惧。
脸上传来的痛觉让刘易斯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她上一次收获这种情感还是在列宁格勒,那时,她还感觉得到疼痛。
恐惧,恐惧,人类最古老的情感。
恐惧,恐惧,人类最强烈的情感。
刘易斯歇斯底里地朝地洞上方逃去,她几乎失禁,但眼泪蜷缩在泪腺里,汗水在毛孔里瑟瑟发抖,她身上的液体凝固了半秒,因此没尿出来。
她手脚并用地在滑坡上原地踏步,脚下的泥土像流沙一样朝洞底滑落,一个合唱般的声音从土层下方传来:
“救我。”
“不要救我。”
“快救我。”
“太迟了,它在歌唱。”
在奔命的刘易斯身后,一个人形的土堆拱了起来,它身上的土壤化成沙子,狂热的光从它身躯下方冒出。
地洞好像一个漏水的潜水艇,暴烈的光从缺口中喷出,在地洞内肆意飞舞。
被光照到的土壤化成了沙子,簌簌落下,沙子化成血,然后化成血痂,逐渐填满缺口,洞穴再次陷入黑暗。
那个东西站在黑暗中,呢喃着一句话。
“帮帮我。”
“不要救我。”
“救救我。”
“它在向我唱歌。”
不知为何,这句话是由鼠人又尖又细的嗓音说出的。
刘易斯在地道里狂奔,那东西在她身后慢条斯理地追。
“跑!跑!”
刘易斯最后的理智告诉她,现在应该大叫,但她张不开嘴。
“为什么张不开嘴?怎么回事?”
刘易斯一边逃命,一边伸手在口罩上摸索,她摸到了毛毛的东西,一个像小兔子一样的活物在她脸上呼吸,呼吸,呼吸。
口罩活了?
不,不是口罩活了,是她太久没有换口罩了,口罩表面依附了一些霉菌。
被太阳光照射后,这些霉菌患上了光蛰病,开始肆意生长。
刘易斯反应迅速,黑暗当中,她一把扯下那团活物,朝它连开数枪。
万幸,这些霉菌被光照射不过半秒,变异尚浅,因此很容易杀死。
刘易斯的枪击将霉菌团射成了碎片,它发出吱吱的叫唤,当即死了。
刘易斯松了口气,但危险还在,她身后的那个东西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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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逃啊!!!”
刘易斯朝洞口大叫,她是在警告洞外的鼠人们。
已经很近了,离洞口很近了,只要十步,只要五步……
看着洞外的天光,刘易斯的理智逐渐恢复。
她冲出洞口的那一刻,由于强大的惯性,她摔倒在地上,天旋地转,刘易斯一连翻滚了十几转,一直滚到了鼠人们脚边。
鼠人们张大嘴巴看着她,没人说话。
“快扶我起来!”
刘易斯想这么说,却说不出声,她还在翻滚,视野缓缓倾斜九十度,最后,她面朝洞口,看向那黑洞洞的地方。
她看见,自己的身子摇摇晃晃地跑了三四步,最终不甘心地倒了下去。
鲜血后知后觉地从她脖子上光滑的切口处喷出,飞溅出十几米。
几滴温热的血溅在了她脸上。
刘易斯的身子还在爬,她的脑袋在一片惬意的晕眩中静静看着,看着她自己的身子在地上拖出长长一条血迹,真难看。
“我要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