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珍还在大喊,可惜身后人仰马嘶,他带的人已经仓皇逃命了。
他爬了几步,眼见不能逃脱,只好坐在地上,瞪大眼看着薛白,大声道:“李倩!你这是何意?太上皇又没有废你的储位!”
这般一说,他身边的几个禁军就没再杀他,而是拿出腰间的绳索想将他捆住。
薛白则不作声,依旧向他走来。
李珍大为惊恐,挪着腚不停往后退,道:“我又没有对付你,太上皇给你留着储位,我带你回宫。”
“李珍交构李亨,弑君夺位,罪大恶极!”
“你疯了?我说的你听到没……”
“噗。”
薛白根本就不理会李珍的话,干脆利落地拿起一柄刀,径直斩杀了李珍。
于是,那张酷似李隆基的脸僵住了,脸上带着狰狞与恐惧之色,瞳孔放大,眼神中却有恍然大悟之色。
到最后,李珍其实明白过来了。
薛白的计划就是故意让李琮死在他们手里、然后清洗他们,不论他们是否废黜薛白,结果都一样。今日他们若是来宣告薛白的罪状,迎接他们的也是这样的刀箭。
可为什么呢?
其实大家互相妥协一点,薛白也能够顺利登基,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血腥呢?
这一点,李珍就没能明白了。
“社稷多难,外寇侵扰不休,李亨趁我统兵御敌之际,勾结吐蕃、弑杀圣人,罪不可赦,今日请诸位随我平叛!”
薛白就站在李珍的尸体边披上了盔甲,道:“杀入大明宫,尽诛叛逆!”
“杀!”
樊牢提起了刀,想到了就任之前薛白与他说过的话。
他的任务很简单,谁敢阻止薛白登基,就杀。
~~
李璬终于奔到了重玄门前。
他惊魂未定地回头看了一眼,所幸,追兵还未赶到。
然而,离开大明宫到禁苑容易,从禁苑再到大明宫却很难。
“快开宫门,我是颖王!”
“杨洄!快放我进去。”
如今负责大明宫防备的是杨洄、李昙等人,之所以用他们,既是因为李隆基身边暂时没有别的可用之人。也是因为这些人的立场天然就站在薛白、李亨的对立面。
此时杨洄就在重玄门这边,眼看李璬这么快就回来,知道出了变乱,不敢开宫门,而是让人放下吊篮,将李璬等人吊上来。
这么一耽误,李璬再次听到了身后追兵的声音,心里焦急,大骂杨洄不止,骂骂咧咧地爬上吊篮。
“快!”
“嗖嗖嗖嗖。”
吊篮才拉到一半,箭雨已经再次向他射来。
甚至还有零星几声“砰”的声音,那是樊牢麾下有人在用笨重的火铳对着他瞄准,打到宫墙上,粉尘飞扬,吓得李璬胆颤心惊。
“放箭!”
宫墙上,杨洄终于下令,以箭雨将追兵压制了下去。
李璬好不容易翻过城垛,当即一把拎住杨洄的衣领,骂道:“你差点害死我。”
“别激动,发生了什么?”
“李倩反了!”
“他反什么?太上皇帝都还没治他的罪,他敢反?”
“他借口李亨弑君,禀明父皇决断吧。你守好宫门,莫让他杀进来了。”
李璬不敢在这里多待,当即准备下了城墙,进入南面的玄武门。
然而,他转身一看,不由讶道:“那是什么?”
只见玄武门那边火光晃动了几下,有厮杀声传了过来。似乎是一队人从大明宫那边过来,杀人夺城。
“宫内还有李倩的逆军吗?”李璬问道。
“没有。”杨洄正在发呆,喃喃道:“应该没有吧?”
“应该?你难道没有搜过宫城吗?”
“宫城这么大,短短一天内,我能把所有叛逆甄别出来吗?!”
杨洄亦是骂骂咧咧,又道:“也可能是李亨兵变了。”
他仿佛觉得这样会好应付一点。
两人还没搞清状况,转头往北一看,只见薛白已率领着禁军向重玄门逼近而来。
“怎么办?”
“快走。”
杨洄身负重责,却是丝毫没有要奋死抵抗的想法,命令士卒守好宫门,就试图往东面的银汉门逃窜。
然而,刚刚夺下玄武门的那一小股人已然飞快地向这边赶来,远远地一箭射出,正中杨洄大腿。
“救我!”
李璬连李珍都不救,又岂会救杨洄,根本就不理会,继续往银汉门狂奔。
可惜跑了好一会之后,他远远就望到了银汉门上火光通明,同样有厮杀声传来。
“该死。”
李璬欲哭无泪,只好再返身往青霄门赶去。他这一夜都在来回奔逃,至此已是体力告竭,真的跑不动了。意志更是无法支撑,投降的念头不停地泛起。
跑着跑着,他终于是停下脚步,跌坐在地上。
前方,已经能看到薛白带兵进入重玄门,杨洄已经投降了。
只有李璬白跑了一个来回。
“我降了……殿下!我降了!”
~~
“降了,我降。”
杨洄捂着伤口,看着薛白向他缓缓走来,忽有一种薛白肯定会杀了他的预感。
视线里,他似乎回到了天宝五载的那个大雪天。
那天,他偷偷去了别宅,与他的外室昏天黑地,他知道李娘肯定也在享乐,但没办法,她是公主,他约束不得。结果回到家中,他却见她正在发火。
“啖狗肠,这小子叫薛平昭……李八娘故意的,她把三庶人案的余孽送到我这里。”
“杀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