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天刚刚黑下来的时候,金水镇就变得很安静了。可今天很热闹——陈家院子的方向灯火通明,那是镇主家杀鸡宰羊办了席面,为了庆祝整镇的人劫后余生,还为酬谢两位诛杀妖邪的仙师。
但一直到等到天落黑的时候都没有找到那两位,于是人们觉得他们该是像传说中的高人那样,事毕拂衣去,早远走高飞了,并不贪图人们的感激与酬谢。
于是宴请的主宾就变成了薛宝瓶。陈辛和刘姣先来问了她,她拒绝了,过一会儿陈绣又来问她,她不想去,陈家就派了两个镇兵守在她家门,把之后赶来看她、谢她、求她治病或者延寿的人远远地挡开了。
这么过了一阵子,外面再没什么别的人声,薛宝瓶才能慢慢松口气,接着收拾今天被搅得一塌糊涂的院子。两口灶都被掀开了,小锅被砸破了,大锅倒是好的。但桌椅条凳之类的,都散碎成了破木板。她把这些东西重新归置到院子一角,又洗了抹布把主屋地上曾剑秋留下来的血迹擦干净,才慢慢走到柴房门口。
她推开门,看见柴火垛旁边的稻草铺。
这间屋子又矮又窄,夯土的墙面上曾经刷过的白灰都早脱落了,即便现在开着窗户和门,只能依稀看到屋子里这些东西的轮廓。
她走到稻草铺前,闭眼在上面躺了一会儿,心里想,这样屋子到底是不适合他的,金水也不适合他,不知道到底哪里能适合他。其实第一天我就知道他会走的。
然后她把稻草都仔仔细细地收成一卷、抱回到主屋里,想着要是明天跟今天的天气一样好,就在院子里铺上一块布好好晒一晒,也许还能存上好几年。
等再在家里环视一周之后,她才发现除了这一铺稻草,再没有李无相的东西了。她想起他之前说赵奇的时候——“他的屋子里没什么私人的零碎物件,可见并不打算在金水长驻”。
她叹了口气,从陈家送来的各式餐点里捡了一个炖好了的鸡腿、剥了两枚鸡蛋放在碗里,端着碗坐到灶房的门口去,觉得往后自己不能像从前那样饥一顿饱一顿,而该好好吃饭,背熟他教给自己的那五十三个字,等着他在哪里想起来他自己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