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陪坐。
宴子宾送上来茶水,看到洪承畴眼神示意,乖乖的离开。
空荡的后堂内,杨鹤和洪承畴分坐在两边,场面有些安静。
等过了好一会,洪承畴转头看着杨鹤,语气淡淡的道:“制台大人,李毅终究只是个小人物,为了他伤了和气,对谁都不好。”
杨鹤端着茶水,微笑着道:“洪参政言重。就如本督刚来时说的,凡事还要多多依仗洪参政,就是不知道洪参政是怎么想的。”
“制台大人,延绥是什么情况,你我心知肚明。百姓日子艰难,根本没有余粮交税,可官绅大户隐匿田产,偷税漏税,下官这个参政要筹集粮草,可谓是千难万难。”
两人都是朝廷大员,什么心思都逃不过对方的眼睛。
洪承畴索性直接说开。
“朝廷要的,是西北乱局平复。您要的,是钱粮支援。而下官要的,则是圆满完成筹集粮草的旨意。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只不过下官所求,还请大人不要阻拦。不然,两败俱伤,谁……都不会好看。”
洪承畴冷冷的盯着杨鹤,最后一句话,语气中慢慢都是威胁。
整个县衙后堂的温度好似都下降几度,冷冽的气氛漫延,脸色平静的杨鹤也不由郑重几分。
沉思片刻,他还是点头道:“此事可以到此为止,可史可法和李毅,本督还用得着。”
洪承畴眼神一凝,缓缓道:“史可法大人只管用,只是李毅,不可。”
杨鹤满是褶皱的脸露出笑容,“洪参政不是说李毅只是个小人物吗?怎么,事到如今,不肯割爱了?”
想到那个一步步破坏自己计划的李毅,洪承畴眼中并无怨恨。
相反,他对李毅更比之前看重几分。
“制台大人,李毅并非池中之物,若不是这次事发突然,下官也不愿舍弃。只是此人桀骜不驯,胸有大志,他手下也有一支劲旅,大人可以用,但是更要防。”
“防?”杨鹤摇头笑着道:“洪参政不必担忧。官场凶险,李毅若是真的聪明,就会明白紧跟着你我,才能青云直上。”
洪承畴看着毫不在意的杨鹤,也不愿意再劝。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对李毅十分防备,但是冥冥中,他总会感觉李毅不能按照常理来推论。
比如这次的碎金镇之战,李毅若真的识时务,就会在第一时刻否定战胜,和自己统一口径。
只是他为了死伤的官兵,到底还是选择和自己分道扬镳。
官场?或许李毅心里,就从来就不想进入这个大染缸。
最后的时刻,洪承畴还送给了杨鹤一份大礼。
那就是艾家刺杀李毅的内情。
相信缺少钱粮的杨鹤,定然会借着这个机会,从艾家身上刮下来一些油水。
杨鹤和洪承畴达成一致,接下来的事情就十分简单了。
首先,碎金镇一战斩首四百的大功,归于杨鹤和洪承畴。
这次鞑子突然南侵,朝廷定然震动,大为恼火。
杨鹤这个新任三边总督也负有连带责任,这个时候若上奏斩首四百,也算有个交代,正好堵住朝廷某些人的嘴。
这次杨鹤总督三边,招抚流寇,安定民心。可是朝廷有一部分经常指责他不通军务。
而洪承畴敏锐的察觉今后战事频繁,他若是想要更上一步,就需要有个知兵的头衔。
这个胜仗,正是一个好机会。
而官兵惨胜,鞑子有漏网之鱼,烧毁粮仓,也是事实。
这是洪承畴的底线。
完成政治任务,积累政绩,是洪承畴最关心的事情。
事情能够这样告一段落,许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所以说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这次洪承畴和杨鹤实现双赢,李毅接下来要被重用,私分战利品的罪名也在两位大佬的干预下不算什么。
史可法负责的案牍库被烧,这个罪名已经上报,可有杨鹤的关系,加上他的背景,问题不大。
只有艾家,本来和洪承畴联手的条件之一,就是除掉李毅。
没想到李毅不仅活下来,还打退了鞑子的进攻。后来艾家几次刺杀,全都失败。
事到如今,还将被杨鹤勒索一次,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李毅从县牢出来,沐浴更衣之后,见到了史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