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云起看来,白家人并非不知道他们欠了林大力都恩情,只是这恩情欠得太多,还不起了,就只能当做不知道。
还有,欠林大力恩情的不止一个人。
一两个人或许还会想着报答,欠的人多了,就会互相攀比:她都没还恩情,凭什么要我还?
白兰儿低下头:“当年姐夫给我准备了二两银子置办嫁妆,这事我没忘。不管林大哥以后是不是我姐夫,无论他何时登门,我都会好好招待。”
这其实是一句空话,林大力都已经不再是白家的大女婿,又怎么可能再登白家其他女儿的门?
白兰儿话说完就察觉到了不对,补充:“林大哥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说完这话,白兰儿忽然察觉到气氛不对。所有人都在往门口看,她心里很是不安,下意识回头,当看清楚站在门口的人时,整个人都麻了。
站在那儿的是她的夫君刘顺。
刘顺家在镇上不好不差,但比村里人要富裕得多。而他不在镇上娶媳妇,反而到村里来选……镇上的商户一般不与村里的人结亲,在众人看来,这是门不当户不对。
而刘家之所以愿意求娶白兰儿,是因为刘顺身上有缺陷,他个子和白兰儿差不多一样高,但是,男人要壮一点,显得他更矮。乍一看,他比白兰儿要矮半个头。
高点矮点在婚事上虽然会被人挑剔,但也不至于沦落到低娶村里的姑娘,刘顺娶白兰儿,还因为他是六指。
左手和左脚都有六个指头。
那左脚上的六个指头影响了他走路,他看起来是有点跛的。
“孩子他爹,你什么时候来的?”白兰儿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刘顺因为身上的缺陷,对白兰儿一直挺尊重,他来了有一会儿了,刚好将白桃让白兰儿改嫁给大姐夫的话听在了耳中。
他当然想要吵,想要发脾气。
但这里是岳家,于他而言,这些都是外人,夫妻俩在此打架会让人笑话,更何况,林大力也在……男人的自尊不允许他在林大力面前歇斯底里的闹。
“我来接你回家,小宝想你了。”刘顺将心头那些苦全部咽下,勉强扯出一抹笑。
白兰儿和他多年夫妻,看到他这样的神情,心下有些不安:“哦,好!我们这就走吧。”
她不顾身后白桃的呼喊,转身就走。
白满平很不高兴:“刘顺,你站住。我女儿这些年给你生了三个儿子,又帮你孝顺长辈,到底哪里对不起你?有事就说事,你凭什么动手?”
原本刘顺动手打人,白兰儿心里也很生气,但是她怀疑白桃说的那番荒唐话被他听去了,一时间特别心虚。她真的没有改嫁的想法,可娘家人说出这种话……她再解释说不想嫁给林大力,刘顺也不能信啊。
夫妻之间相处,有时候糊涂一点好。
她心烦意乱,着急之下脱口道:“爹,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不用你管。”
白满平:“……”
“老子这是为了谁?”
白兰儿不理他的气急败坏,抓着刘顺的胳膊一路疾走。
回去的路上,夫妻俩都不说话。
*
无论白桃如何抵触二妹一家人,白婷儿还是带着男人和孩子住了下来。
住是住了,姐妹俩凑在一起,天天都在吵架。温云起时常都能发现白家院子外围着不少人。
这期间,他去了镇上几次。
林二姐带着女儿将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还出钱买了一些桌椅,又让人修了房顶。
很明显,她不好意思白住,又知道弟弟不会收自己的租金,干脆直接把钱花在房子上。
温云起在镇上找了中人,又买了两间铺子。
这两间铺子以前卖的是小面和油饼,味道不错,只是那家人是外地来的,租了东家的铺子做生意,他们来了好多年,最近回了乡。
那家人一走,东家的铺子因为租金谈不拢,已经空了半年,最近东家也转变了想法。铺子若是没有人租,就等于几十两银子压在那儿动也不动,还不如换成地。
至少,那地里每年都有粮食出产。
铺子买下,改了房契,温云起还买了几样菜回去。
林二姐知道弟弟来了镇上,特意嘱咐他回来吃饭……要是不提,他一转头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看见弟弟买了熟食,林二姐忍不住就想唠叨:“我给你做了肉,还给你炖了骨头,味道香着呢。咱们只有四个人吃饭,还有两个是孩子,你买这些,吃不完就坏了。”
“那就抓紧多吃。”温云起把熟食递给林二姐的女儿,“拿去装盘。”
姐妹俩倒是很欢喜:“谢谢小舅。”
道完谢,嬉笑着进厨房装菜。
林二姐这几天将女儿的变化看在眼里,在齐家时,两个姑娘从早忙到晚,不做事要挨骂,做了事也要挨骂。总之,就没有她们做对的时候。
温云起掏出了那铺子的房契:“刚才我买了两间铺子,想跟你商量一下做生意的事情。”
正在摆饭的林二姐动作一顿。
小弟这话,说得好像只是买了颗大白菜似的。她手是湿的,也没伸手去接,探头看了一眼,确定是房契,道:“挺好的,你有了院子,又有了两间铺子。回头找个媒人说一门亲事……大力呀,你也别怪姐姐多嘴,咱们能不能不要跟白家那一群人纠缠了,白桃的名声很差,我真的怕她影响了你。”
“这些事我心里有数。”温云起抖了抖手里的两张纸,“这铺子是原先卖油饼的那两间,之前我去码头上也学过炸油饼的手艺。二姐,你还年轻,想不想找个事做?”
林二姐当然想找事情做,只是她活了半辈子,没有做过生意,想到要迎来送往的招待客人,心里就发怵。
“我行吗?”
温云起直言:“为了你两个女儿,不行也得行啊。”
“那……炸油饼需要什么?我去买点来学着,咱们自己家人先尝一尝。”林二姐紧张归紧张,但她是个倔强不服输的性子。
如果真是那软和得如同面团一般的女子,也不会在婆家不赞同的情形下还回娘家照顾生病的母亲好几年。
吃饭时,母女三人都很高兴。
林二姐风风火火放下碗筷,让小女儿洗碗,带着大女儿跑了一趟镇上的粮铺,很快就将炸油饼需要的东西全部买回来。
东西又多又杂,还有好些是林二姐以前没有碰过的,她怕给弄坏了。
“大力,你到底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