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扫了一眼坐在他附近的两人,毫不意外地发现是项盼山和凯布里——说起来凯布里的全名叫维德·凯布里,他大概就是那个户部侍郎“卫凯”了。
她一边打量一边随口回答谭德的问话:“我身侧这两位,是陛下怜我孤家寡人,特赐与我的,也允准我带他们参加宫宴,来看是否能服侍得宜。”
“既然谭大人说我不守妇道、败坏人伦……”谢琅饶有兴味地看着谭德骤然苍白下去的面色,又给“圣人”燃起的怒火添了把柴,“此乃君主赐予,若说败坏人伦,岂非说陛下与我,都未恪守君臣之道?再说不守妇道,我不过得了区区两名面首而已,陛下宫中却有十数位侍君……”
“谭大人针对我言此事,是想影射当朝天子吗?”
“砰”地一声,谭德双膝重重嗑在大理石地面上,朝上首神色阴晴不定的天子叩首:“臣绝非此意,是……是定国公构陷!”
“圣人”没有开口,端坐在她身侧的凤君倒轻抿了口果酒,淡道:“谭大人为何说定国公构陷于你?”
他的声音清越,但依旧混着些许鸣腔振动的声响,显然也是只虫子。
但谢琅倒觉得这虫子说得不错:“分明是谭大人一直妄图构陷定国公。若非对定国公心怀不满,怎会将泰半捕风捉影的事都安至国公身上?”
是啊,为什么呢?
谢琅轻轻挑眉。
她大概能猜到现在端坐龙椅上的“圣人”是想限制她的活动范围,继而弄清楚这一梦境领域如何解除。
不过还留有现实记忆的应该也只有和虫母奎特共用身体的柯卡塔,其余虫族只能由祂们调遣。
所以“圣人”让她在定国公府养伤,可惜她让李安通管束府内,没能让祂们安插眼线进来,便只好以宫宴名义将她带至宫中。
想到这里,谢琅唇边不由闪过一丝笑意。
安插不了人这点得怪她,她现在仔细回想,也才发现身边完全没有熟悉的暗卫的影子,看来是梦境构建时就被她下意识地摒弃了。
因此……“圣人”或许准备了几套方案,其中一个是借“荧惑守心”将她暂困于府中,可惜眼线没法进府,这套方案只能找准机会发挥。
谭德显然是要推动此事的,偏偏她刚才答应每日进宫,直接将自己置在了柯卡塔与虫母奎特的眼皮子底下,这一套完全没用了,再说下去,她就打算……
唔,怪就怪这个谭德时运不济吧。
谢琅站起身来,侧身避过桌案,走至大殿正中,行礼道:“多谢凤君为臣辩解,然观谭大人所言,如今此事已甚嚣尘上,难以澄明。为免朝野动荡,臣愿向天下告罪,自请禁足府——”
话还没说完,一道白影贴着她脸侧分过去,带着温热的酒液溅至她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圣人”手中的白玉盏在她身后四分五裂。
“荧惑守心,无稽之谈。”祂阴沉着脸,一双眼睛鲜红如血,其中怒火熊熊,只不过都是对着谭德的,“谭德妄议本朝一品国公、又含沙射影,合该廷杖二十,再罚俸三年……”
“夺司天监监正职,贬为一科博士。”
殿中分立两侧的甲卫在祂示意下上前,擒住谭德,就往外拖。
不多时,已能听得殿外传来廷杖与皮肉碰撞发出的闷响。
殿内各大臣一时噤若寒蝉,直至“圣人”和颜悦色起来令谢琅坐回席上,凤君又召歌舞再起,方才有了些先前的热闹气氛。
一片歌舞升平中,“圣人”对谢琅遥遥举杯。她稍愣,便满怀笑意地举起杯盏,亦还一礼,旋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谭德重被送进殿中,这十杖是实打实的,已有淅淅沥沥的血顺着他衣角往下滴,但由于圣人并未出言送他回去,他也只能继续在宴上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