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6章 是又如何

秋风卷过林间,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扑向地面,卷起三人染血的衣袍,猎猎作响。赵磊那柄曾带裂纹的玄铁剑仍在震颤,剑脊上的血痕被银芒映得发亮,像一道不肯熄灭的闪电,死死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喉间溢出的血沫顺着下颌线滑落;丁浩然的嘴角不断溢出鲜血,滴落在青石板上洇开小片暗红,他的身形却越来越快,足尖点过之处激起细碎的尘土,像一道贴着地面滑行的青电,劈开渐浓的暮色,每一次转折都带着骨骼错位般的疼;范通的皮肤已被自身灵力灼得通红,握着断柄烈炎剑的手却稳如磐石,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剑身上,“滋啦”一声被赤色灵光蒸腾成白烟,与他粗重的喘息混在一起,在鼻尖萦绕成滚烫的雾,胸口的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

他们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腑撕裂般的疼,可眼底的光芒却越来越亮,像淬了火的钢——那是突破极限后,从骨髓里渗出来的锋芒,锐得能割破周遭凝滞的空气。

方启中盯着那三道明明随时会倒下,却偏要站直的身影,喉间涌上腥甜。他的黑色灵力漩涡彻底溃散,化作漫天飞絮般的墨点,被秋风卷着撞在树干上,簌簌落下。胸前的鳞甲被火鸦灼出大片焦痕,裂纹里渗着血,顺着甲片的缝隙往下淌,在衣襟上积成深色的水洼。肋下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每动一下都像有把钝刀在里面搅动,他竟真的与这三个“蝼蚁”打成了平手?一股屈辱感顺着脊椎爬上来,让他指尖发颤。

“疯子……你们都是疯子!”他嘶吼着,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脚下像灌了铅,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着抗议,再难前进一步。风裹着他的喘息撞在对面的树干上,弹回来时已染上几分绝望——在这实力为尊的修真界,被三个修为远不及自己的小辈拖到力竭,传出去只会沦为笑柄。

“停。”

张天命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淬了冰的无形屏障,瞬间隔开了胶着的战局。青赤银三色光网与黑色鳞甲上的红光同时一滞,连林间被灵力惊动的火鸦都仿佛被按了暂停键,翅膀悬在半空微微震颤,尾羽滴落的火星在风里凝了半息,才慢悠悠坠向地面,在青石板上灼出细小的黑斑,青烟袅袅升起,又被风掐灭。

赵磊三人齐齐一愣,下意识收了攻势。灵力骤然回撤的瞬间,经脉像是被抽空的皮囊猛地塌陷,三人同时“噗”地喷出一口血,溅在身前的地面上,绽开三朵凄艳的花。身形晃了晃,若非手臂下意识地搭在彼此肩上,早已瘫倒在地。赵磊那柄刚以灵力粘合的玄铁剑“咔”地一声,裂纹再次蔓延半寸,银芒黯淡如残烛,在暮色里忽明忽灭;丁浩然的半截断剑再也握不住,“当啷”落地,在青石板上滚了几圈,断口处的青芒彻底熄灭,像他骤然失了力气的手腕;范通握着烈炎剑柄的手彻底失了力气,指节因脱力而泛白,周身那团火焰雄狮的虚影终于支撑不住,化作点点火星,簌簌消散在风里,连带着他额角的冷汗一起,被秋风卷向远处,没了踪迹。

“老大?”赵磊喘着粗气,胸口起伏得像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他不解地看向张天命,眼底还燃着未熄的战意,“再撑片刻……我就能破开他的鳞甲了!”在这修真界,胜负只看结果,哪有中途停手的道理?

张天命从林妙妙身边起身,玄色衣袍扫过地面的落叶,带起一阵微尘,在斜射的夕阳里翻滚。他目光扫过三人脱力的模样——赵磊唇边挂着血沫,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显然憋着一股不服气;丁浩然脸色白得像宣纸,眼尾却泛着红,是脱力,也是不甘;范通的肩膀还在不受控制地轻颤,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哼出一声。张天命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却也藏着修真界的铁则:“灵力枯竭时强行支撑,经脉断了,往后拿什么跟人争?修真界只认活得久、站得高的人,死撑着送命,算什么本事?”

他屈指轻弹,三枚莹白的丹药便如流星般破空而来,精准地落在三人掌心,丹药表面流转着淡淡的灵光,像裹着一层月光:“服下,调息半个时辰。这点痛都受不住,往后怎么应对更狠的角色?”

丹药入手温润,还未服食,便有清苦的草木清香顺着鼻息钻入肺腑,驱散了些许骨髓里的疲惫。三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浑身酸痛,像是被重锤碾过,刚才全凭一股“不能输”的意志硬撑,此刻弦一松,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赵磊捏着丹药的手指微微发颤,低头时,恰好看见掌心那道被剑柄硌出的红痕,像一条狰狞的小蛇——他忽然懂了,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一时的胜负算什么?活着、变强,才是能一直站着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