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1月21日上午。吉林省长春市九台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的电话响了。话筒里粗声大嗓的声音显然是加了控制,但让人听起来仍是惊魂未定:“喂喂,公安局吗?我们大苇村吕广武的丫头吕雪梅死在龙凤地(大苇村往东不远,有一方前长后短的土地,叫龙头凤尾地,当地人称龙凤地。)那疙瘩了,看模样是冻死的,可又让人犯寻思。那丫头体格可好了,你们快来吧……”
值班员撂下电话机,立即向队长刘国顺汇报。
15分钟后,刘国顺和副队长郜春华带领侦查员、技术员、法医乘车赶往现场。
龙凤地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尸体躺在被称做水漏子的一块洼地上,头朝南,脚朝北,着装整齐,两手放在胸前,右脚下和左膝盖南侧有两只北京懒汉鞋,左手下方有块绿格方围巾和两只大手闷子。荒郊野外,阴森寒冷,平时很少有人涉足此地,即使路人走过,有林带相隔,也不易发现尸体。因此,以尸体僵硬程度看,至少露天一周。
郜春华他们开始工作了。技术员从不同角度拍摄下照片,侦查员边搜索边麻利地做着现场记录,法医轻轻地拂去尸体上的积雪……
不到1小时,现场勘查完毕:尸体表皮没有损伤;没有发现死者与他人搏斗及任何反抗迹象;现场没有他人的足迹和指纹;所以,根据现场初步调查,死者像是冻死的。
第二天上午,法医开始解剖检验:在死者头部内发现两根4寸长的铁钉。
这是一起重大杀人案无疑,九台县公安局立即向长春市公安局报告。
1月23日上午10时,长春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副大队长孙德林率领七八名精兵强将乘车前往九台。
中午时分,他们到达九台县公安局,听过情况介绍后,连饭也没顾得吃,就在县公安局李维波、刘国顺等人的陪同下赶到苇子沟乡大苇村。
孙德林他们首先来到吕广武家。
吕雪梅14岁,村小学五年级的学生,1月14日上午9时从家出走后再没回家。吕雪梅家6口人,父亲吕广武52岁,母亲杨秀花50岁,大哥吕庆峰28岁,二哥吕庆玉24岁,三哥吕庆科22岁。大苇村地势分岭上岭下,他家原住岭上,长年上不去水,干旱,种啥不得啥。再加上广武媳妇不刚强,过日子没算计,所以生活非常困难。
1979年,广武只好放弃中学教师的职务不干,退职回家种地。农村大帮轰那阵,他家穷得6口人扯3床被。穿的是城里人支援灾民的衣服,吃的是苞米馇子和未经筛过的高粱米,顿顿没菜,有时连咸菜也吃不上。广武没法子,只好找别人借钱花。
14号那天,广武翻翻日历一看,眼瞅着要过年了,借的外债没钱还,养个小猪才100多斤。广武心想,不还钱也得跟人家去过个话。晚上8点多钟才回到家。进屋一看,炕上躺着3个大小子,小梅没在家,便问:“小梅呢?
”“回答:“没回来。”
“没回来咋不找?”
哥仨这才趿拉上鞋,分头出去找,结果都没找着。霎时急坏了广武夫妇。
第二天,邻居们也来了,分成四伙寻找小梅,凡是小梅有可能去的地方,无论多远,都派人去找。月挂树梢时,人们纷纷回来了,回答都是没找到。一晃几天过去了。
1月20日下午1点多钟,庙沟一队的社员孙景州家的牛散放到地里,他去找牛,来到龙凤地,发现尸体……
究竟是仇杀、奸杀还是报复杀人呢?侦查员的脑海里环绕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当晚,市局和县局的同志在村小学分析案情。
“我看这个案子一定是熟人所为,而且案犯就在村内或村子周围。因为死者接触范围基本是在村内,白天出远门得有人陪,晚上出门得大人领。那么,什么人才具备把吕雪梅领到距村3华里的林带的条件呢?”一名侦查员首先提出了看法和疑问。
“吕雪梅14号出走,一定是当天被害。因为她没有在外投宿的习惯,况且当天晚上他父亲找遍了亲属家及死者可能去的地方。再一点就是我们勘查现场时,死者身上还有未化的积雪,14号那天正好下了雪……”另一名侦查员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那么,作案分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要杀害吕雪梅这个问题提出后,大家陷入了沉思,会抽烟的人点燃了烟,屋内出现了暂时的寂静。
“对了,我想起一个情节。”终于有一个侦查员开口了,“我同死者家属谈话那天,吕雪梅的大哥吕庆峰说,1月7、8号,哪天记不清了,他爸叫他去磨点米,给他10元钱,他磨米花了6、7元,剩下几元。他坐在炕上一张一张地摆弄。小梅看见了,说:‘大哥,给我俩钱。’他说:‘干啥?’‘我买本。’他没搭理她。只见小梅一撇嘴说:不给拉倒,咱有钱。’边说边拿出两张5元大票。他问:‘哪来的?’小梅说:‘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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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一情节打开了侦查员思索的闸门。10元钱,对于富裕家庭或许不算什么,可是,对于这样一个穷山村里的穷户来说,就值得研究了。
“他家那么穷,大人手里经常分文皆无,谁能给小梅钱呢?”
据调查,吕雪梅死前几天未出门花钱,可进行尸检时,却没发现钱,那钱又哪去了呢?
那么,是什么样的人给了小梅钱,杀人后又把钱拿走了呢?
给钱人极大可能就是作案人。
突然,“嘎吱”一声,教室门被拽开,闯进一个气喘吁吁的汉子,原来是吕广武。
只见吕广武把头扭过去冲着门外喊:“进来呀,傻愣着干啥??让你进来说。”随着喊声,走进来一个小个子,这是吕广武的小儿子,吕雪梅的小哥吕庆科。
吕庆科好像还抑制不住慌张的情绪,结结巴巴地说:“刚……刚才,我上老王家小铺,买了几个‘杠头’,6片索密痛。出来后,和小青年赵金忠碰上了,我俩一块走到岭上,赵金忠回家了,我上我大爷那说了几句话,回来走到西沟,看见有个人。”
这时,他站起来边学边说:“那人带走不走似的,左右晃当。我从他身边过去,他便从后面上来把我搂住,喝道:‘你回家告诉你爸,这个案子别追太紧,追太紧对你家没好处。’然后,踢我一脚,说声‘滚!’我吓得头也不敢回,一口气跑到了家。”
“那人多高个儿?”
“这么高。”吕庆科冲墙一比量,大约1.74米左右。
“穿什么衣服?”
“穿个黑半截大衣。”
“还有呢?”
“还有……天太……太黑,别的我没看清。”
“那么,你买索密痛干什么?”
“我老妹没了,我想她,脑袋疼。”
“好吧,你回去吧。”
吕庆科走了,孙德林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连夜赶回长春,调动技术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