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微暖,把信笺收起来了,然后去捕猎,抓了一头似鹿似牛的野兽,又用这里的木板做了个推车,将铁浮屠重甲拆开放进了杂草里面,扑着各种各样的杂物,盖上了油布放在车上,然后驱车往外走。
这样也不是什么稳妥的法子,但是他也不能穿着一身重甲往外面走。
陈国一定会有通缉他。
李观一想着,自己的名字和画像,可能就已经贴在了边关的城墙上,边关都是精锐的边军,每一位都见过了血,还有那些如饿狼般的将军们,李观一不想试试看能顶住应国的边军,到底有多能打。
只是此刻,通关文牒和证明身份的【照影】都没有。
恐怕只能往外面溜达绕过去。
想要出关,更是困难。
恐怕还是要有一战的,不过,此刻的当务之急,要先去六百里外那个地方,找到瑶光和婶娘才是。
李观一想着,忽然听到一声喊:“李观一,李观一居士!”
少年一个鲤鱼打挺,从杂草堆上做起来,先是敏锐锋利,然后就看到了在喊着自己的人,那却是个熟悉的人,那是个道士,虽然不是追月,却也常见。
那道士拱手道:“是祖老让我在这里等您。”
“说是有礼物要给你。”
李观一想到了,自己最后见到祖老的时候,祖老说他此行大吉,还会有礼物送给他,少年伸出手,可老人却只是笑着说现在不给,等到他需要的时候给他。
李观一翻身下来,痛痛快快一抱拳,道:“多谢。”
那道士看着眼前少年,虽卸了铁浮屠甲,可仍旧是一身锦衣,藏了玉带,身上破破烂烂的,有些许血痕,发以冠束起,黑发扬起,颇多征战痕迹,意气风发如同猛虎一般,这样的人放在天下众人的眼前,就如同锥子处于布囊,一定会被发现。
道士笑了笑,把一个包裹给了少年。
李观一打开来,却是怔住了,那包裹里看着很大,却只有几个东西。
一根木簪。
一本道士度牒。
一把松纹古剑,并一身浆洗发白的深蓝色道袍。
李观一缄默,他伸出手,拿起来道士度牒。
里面的名字,只是一片空白。
他抬起头,看着这道士。
那道士轻声说:“祖老说,你好几次想要拜他为师,前两次他拒绝了,这一次,他想要收你为徒,把这些东西给你,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
他把一个东西递过去:“这是道门二十四祭酒之箓。”
“若是伱愿意的话,祖老说,请你把这东西,带回中州的学宫,代替他,对道门那两位先天道一声。”
“他已得偿所愿。”
“先天的门他看到了。”
“觉得也就这样,然后他回头去看众生。”
“二十四祭酒的箓,如此天下,你可以恣无忌惮,各方皆可以去得了。”
李观一看着那一领道袍,一把长剑,然后侧身看着河流里的自己,墨冠束发,玉带染血,活脱脱天上神魔,地上豪雄,少年忽然垂眸,他放声大笑起来了,笑得前俯后仰。
恭恭敬敬放下这几件事物。
然后抬手扯断墨冠,挥手挣断玉带。
解开战袍,只入这汪洋奔赴天下之大江当中,过往前尘,这陈国开国县男的勋贵之往日,洗了个干干净净,痛痛快快!
披一身道袍,木簪束发清净。
两根粗布环腰垂。
一把古剑随身。
少年提笔,就在那度牒之上,挥毫写下了自己的道号。
于是。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那陈国的秦武县男已死,活下来的,是注视着天下的稚虎。
只是日暮的时候,就有陈国的追兵找到了过来,陈国这样的庞然大物,各地都有驻军,军令下来的时候,调动兵马,迅速而猛烈地很,但是他们没能找到那少年的痕迹,为首的将军忽而微怔。
他听到了,肃杀的轻鸣。
然后他驱马前去,提起兵器,却不曾见到敌人和逃犯,风拂过苍茫大地,云霞流转,夕阳落下,赤红的光染红了这一条河流,他看到河流奔赴天下,河流旁边,一把寒霜戟插在地面。
战戟上,挂着一顶墨冠,一条玉带,一身锦袍。
一身过往!
就这样随风晃动,玉带墨冠碰撞,发出清脆声音。
却再不见了那年轻武官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