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依旧默不作声,只将长长的烟杆往旁边的桌腿上使劲地敲了敲,发出了一阵叮当叮当的响声。
秋亭瞟了一眼村长,心里有些发虚。从村长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他看到了三个字:不相信!于是,他不得不暗中另想办法来应付。
果不其然,村长沉默许久之后,忽然问秋亭:“既然你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那你倒是说几句上海话给我听听。以前张厂长在的时候,偶尔来方义家串门,高兴的时候会说些上海话来听的。只是可惜啊,他到底还是走了……如今空荡荡的平顶山砖窑厂倒是变成孩子们放牛、放鹅的好去处了!”
秋亭愕然了。他忽然又愤恨起这趟倒霉的差事来。要不是钟子恒执意让他来这一趟,他是断不肯过来的。在江南那么多年,从来不需要撒谎和看人脸色行事,可是现在到了这里,却得费着脑子编出一层又一层的谎来。
正当秋亭为难时,忽然听见大门外面一阵吵嚷。
村长向外看了看,接着大声问了一句:“外面吵什么呢?”
这时,只见一个青年慌里慌张地跑进来说:“村长,快去看看吧,梁四爷怕是不行了,连话都说不上来了,家里人都围着哭呢。”
村长瞪大了眼睛,立刻站起身,将烟斗随手搁在桌子上,抬腿就走。刚没走几步远,又忙转身回来,严肃地看着秋亭说:“年轻人,别看我岁数大好欺骗,我心里头明白着呢。你说的那些话,至少有一半是谎话。我也不再追究了,放你走吧。只是一件,你得记住:不可以再在村里骚扰任何人!我们庄稼人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说完,村长火急火燎地迈步出了大门,直奔梁四爷家去了。外面站着的青年们,也都跟着他急匆匆地走了,一个也没留下。有几个一边走一边回过头来往堂屋里看,同时对屋里的秋亭做出了警告和威胁的手势。
此刻,只有秋亭一人不知所措地坐在那里。他发了一会儿呆后,也起身离开了。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但倒是也很想去见见梁四爷。
在这些天的明察暗访中,秋亭了解到,梁四爷和方家的感情极为深厚,两家人每天来往密切,仿佛好得如一家人似的。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原来梁四爷病重了。
“这个梁四爷在村里倒是挺受人尊重的,又跟方家关系亲厚,或许他对方义的事情有所了解……”秋亭一面走一面猜想。
乔雪正扶着村长的老伴儿从厨房出来,也打算要去看望梁四爷。一抬眼看见秋亭正在往前走,连忙叫住:“喂,秋老板,你要去哪里?村长的话你可都听明白了?”
秋亭停下脚步,回转身朝乔雪看了一眼,然后微微笑说:“现在你们全村人都当我是坏人了,人人都提防着,我哪儿还有瞎捣乱的机会呢?放心好了,我没你们想象中那样十恶不赦!”说完,他一溜烟似的就跑过了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