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可立抬抬手:“起来吧,这大冷的天,你不好好在老家待着,跑京城来干啥?”
小主,
程风笑呵呵的:“这不快到年底了吗?学生想师娘了,也怕老师有啥事情想不开,学生就来给老师唱唱歌,跳跳舞,解解闷儿,助助兴。”
袁可立看着这个小弟子:“这二十一日才发生的事,这么快就传到山东去了?你家传递消息有这么快?”
程风马上狡辩:“哪有,我家可没有传递消息的路子,只是学生想着年底了,学生想老师师娘了,要来给老师师娘拜个早年。
这刚到家门口就遇见袁枢师兄,看他脸色不好,询问才知道老师你升了官,在家里郁闷呢,这只是赶了个巧,并不是特意的。
只是,老师你升官了,咋不高兴呢?”
袁可立沉着老脸:“你小子可知老师要到哪里去任职?”
程风马上就满脸的笑容:“学生知道啊,到南京去当户部尚书,一下子就管了大明大半的钱粮,那位置好重要的,老师咋不高兴呢?”
袁可立的心情更不好了,粗话都蹦出来了:“你小子知道个屁,那是南京,不是北京。
老师去南京任职,那不是升官,是贬斥。你知道什么是贬斥吗?”
程风瞪着双懵懂无知的大眼睛看着袁可立,好奇的问:“老师,那江南的税赋不归南京户部管吗?”
袁可立揉揉太阳穴,有些头疼:“那倒不是,江南的税赋肯定归南京户部管。”
程风嘿嘿直笑:“那不就结了,只要手里有实权,老师何必管是在南京还是在北京呢。
在北京当户部尚书,也只能管到北方六省,现在的北方破事那么多,到处都缺钱缺粮,真当了北京的户部尚书,老师你至少要老十岁。
南京的户部尚书就不一样了,你管这七个省,比北方的尚书还多一个省。
再说了,南方多富裕呀,老师你都不需要为钱粮发愁,那官当起来肯定滋润的很。”
袁可立瞪着程风:“你小子一派胡言,老师是那种贪慕享受的人吗?老师是不想到南京那个地方去养老,虚度了光阴而已。”
程风小胖脸上充满着天真,非常马屁的说道:“老师可是大明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当然不是贪慕享受的人。
老师可还记得去年在登州见到董师伯的时候,学生同董师伯说的话?”
程风这么一说,袁可立想起来了,当时这小子说的是:“老师有机会也开导开导师伯,年纪大了,要平心静气的,另动不动的就辞官。
自己占着那个位置,总比被奸臣占去强。就算自己不开心,也比被奸臣占去祸害百姓好吧。
再说了,占着一个重要的闲散职位,没事就同老友喝喝茶,聊聊天,下下棋,多幸福的日子。”
后来这小子好像还同董世兄说了个什么?
对了这小子当时说的是:“学生谢过师伯,师伯到了南京,遇事不顺,莫要轻言告老还乡,等到明年冬天,学生自会陪伴老师去南京与师伯共事。”
想起这句话,袁可立心中一紧,看着程风的眼神都不对了。
去年老夫还在来北京上任的路上,这小子就预言说老夫今年要到南京去与董世兄共事。
这小子,他是早知会有此事,看来这是进京城,就是为这事来的。
被程风的神预言震惊的袁可立,又想起小徒弟托付自己对董其昌说的话:“南京是大明的陪都,去南京任礼部尚书,看着是个养老的闲职。
实则不然,南京的职位很重要,那是在为朝廷守着一半的天下。不是朝廷信任的人,也不敢安排去南京。
南方那可是朝廷的大后方,北方乱,南方不一定乱,南方乱,北方必定乱。所以南京才是大明的定海神针。
去南京任职,看着好像都是闲职,其实不然,南京稳则天下稳,南京乱则天下乱。
南京乱了,整个大明都危险,所以南京很重要。
去南京任职,不是下放,而是委予重任。
像南京这种关系朝廷生死的大后方,只有朝廷信任的人,朝廷才会安排去南京,帮朝廷守好大后方,更是一个忠臣的能力与信任的表现。
年纪大了,脾气应当收一收,遇见官场上不如意的事,莫要着急上火,要平心静气的,别动不动的就辞官,那样不好。
兄长思量一下,咱们自己占着位置,总比被奸臣占去强。就算自己不开心,也比被奸臣占去祸害百姓好吧。
再说了,占着一个重要的闲散职位,没事就同老友喝喝茶,聊聊天,下下棋。
多幸福的日子,又能护住百姓,又能为国尽忠。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呢!”
听听这些话,去年的时候自己还在用这些话语劝慰董其昌。可这是挪到自己头上,自己却在这里想不开,生闷气。
袁可立真想给自己印一耳瓜子,这么肤浅的道理,虚谷一个小孩早就看得明白,自己一把年纪了却看不明白,还死钻牛角尖。
袁可立叹息一声:“你小子说得对,老夫愧为你的老师了,竟然看不透。也罢,南京就南京吧,老夫去就是了,只是这职务,唉!”
小主,
“老师心情不应该好一点了吗?怎么还在唉声叹气的?”
程风见老师好像是已经想通了,可怎么还在唉声叹气啊?
袁可立摇摇头,叹息道:“唉,你不懂,老师没干过户部的差事,这户部尚书的位置,怕是要坏了老师的名声。”
原来是这样,程风嘴比脑袋快,张嘴就来:“老师你是多余担心,透过现象看本质,你就会发现,人家本来就不是真心让你去当户部尚书的。
只是想把你挤兑走,他们好派一个人去顶着你的名头干私活,好给你招骂名。
只是老师你去南京当这户部尚书,东林诸公肯定不会干,他们知道那一位打的什么主意,肯定会想方设法的给你换个位置。”
这一下把袁可立给搞糊涂了,忍不住的问:“那他们会给老夫换个啥职位?”
“其实那一位的主要目标是兵部尚书,但他知道直接让你去兵部,东林诸公肯定不同意。
所以先把你弄到户部,这样东林一反对,自然就会去运作。那位便顺理成章就把你搞到兵部去。
那位知道老师你肯定会生气,就等着你告老还乡。他们借口不批准,老师你一生气,自己辞官不干了。
这样正好如了他们的意,他们就会派一个人拿着你的官凭文书到南京去,顶替你干了这兵部尚书。
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南京的兵权握在了手里。”
(注:历史上的真实事件就是这样的,魏忠贤先给袁可立搞了一个南京户部尚书的官位,这个位置对东林党极为重要。
袁可立名誉上是东林党,但他这人,实际上是属于那种只知忠君,不知忠党派的人。
南京户部尚书落到袁可立手里,东林党自然是不放心的。
所以在任命文书下达之后,东林党还是想尽一切办法运作,最后把袁可立搞成了南京兵部尚书。
而这时候的袁可立,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坚决不去上任,多次上奏书要求告老无果,一怒之下挂印归乡。
而这个时候,魏忠贤安排了一个叫刘延元的心腹,拿着袁可立的官凭文书,顶着袁可立的头衔,去南京当了代理兵部尚书。
南京上下都知道这家伙是个假货,可没人敢举报。
大家都知道他是魏忠贤的人,谁敢得罪魏忠贤。
就这样,这家伙在南京当了一年半的兵部尚书,直到崇祯元年才被拿下,也算是千古奇闻了。)
“拍”的一声响,“尔等贼胆,竟敢如此欺君?”袁可立大怒,差点没把那书桌给拍散架。
这一声怒吼,把大少爷心脏吓得差点跳出来,赶紧安慰:“老师你消消气,消消气,小心怒火伤身。
再说了这事不是还没发生嘛,老师只管按常规等待,等到他们把你改成兵部尚书的时候,您老自个拿着官凭文书去上任,气死他们。
只要老师你不私自辞官,他们的算盘珠子打的再响也没用,他们可不想把你留在京城添堵。”
大少说的是唾沫星子横飞,总算是做通了老师的工作。
袁可立想通了,心情自然也好了起来。随口问了一句闲话:“你小子这么不遗余力的劝老师去南京任职,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程风嘿嘿一笑,也不隐瞒:“学生家想去南方做买卖,想找个靠山扯虎皮做大旗。
老师能到南京去,再加上董师伯,有你们两人的虎皮,学生可以把旗子扯得大一些,这样在利国利民的同时,也捎带手利了一下己。”
袁可立悟了:“合着你小子上蹿下跳的,撺掇着你师伯莫要辞官,又撺掇为师去南京任职,全是为了给你找靠山啊。”
程风嘿嘿:“这也是公私兼顾,不伤大雅。”
当晚,程风听取了刘有财这几月的业务情况,自家整体收入可观,已有十万盈余。
程风把一本西北发展计划书递给刘有财:“刘掌柜,这京城的盈余,就留在京城。你就用在明年发展西北方向的业务,这明年一定要先吧榆林,延安,米脂等地的商铺开起来。
只是西北方向的业务与其他地方不同,你要这些地方多开一个杂货铺子,多请人手去做货郎,要把货郎分布到榆林,延安,米脂等地的大小村寨。”
刘有财想不明白自家少爷又要搞什么幺蛾子,这好好的琉璃制品卖着,怎么突然要到西北去开杂货铺?
“少爷,为什么要请那么多的货郎,咱们卖的这些物件,一般乡村的也买不起啊。
开杂货铺,请货郎走村串寨的去卖杂货,估计盈利都养不活货郎。”
程风又递给刘有财一张纸,笑道:“让你到西北去开杂货铺的目的不是去赚钱的,而是要让你去找三个人。”
“三个什么样的人?”刘有财问。
“三个小孩,一个叫李如靖,可能是延安府人,也有可能是榆林人,年龄同我差不多。
一个叫刘若琦,人在延安府,年龄比我大一些。
一个叫艾云枝,又或者叫艾奇能,又或者叫艾能奇,人在米脂县,年龄比我小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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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之后咋办?”
“找到后就用招学徒工的名誉,把他们招到铺子里来当学徒,找先生教他们读书识字。”
刘有财仔细的思索了一会儿:“少爷,小老儿有两个问题。”
“你说。”
“一个问题是,如果找到了,他们的父母,不愿意让他们做学徒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