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巡抚骆秉章哀叹:“相煎何急!相煎何急!曾公谋国之忠,不可以一时胜败论也。呜呼,此败,不独省城势成孤注,难以久存,即两粤、江西、贵州各省亦必深受其害矣。”
左宗棠道:“诸位大人勿忧,胜败乃兵家常事,曾国藩湘勇十未去其一,无甚大碍。吾速去曾处,一探究竟。”
左宗棠缒城而出,直入湘营。但见曾国藩蓬头垢面,置柩江边,意欲二死。
左宗棠道:“涤生兄,此若一去,猪仔不如!胜败乃兵家常事,兄之湘勇十未去其一,一去悔否?”
曾国藩道:“论吾贻误之事,则一死不足蔽辜;究吾未伸之志,则万古不肯瞑目。”
左宗棠道:“贻误休再谈,万古再勿论,提刀杀贼逆,方销一世恨!”
曾国藩不语,只令人拿来纸笔,将所存炮械、货药、丸弹、军械之数,一一记下,让左宗棠代为检点。忽又怒道:“吾三邀五请,尔竟依附骆巡抚,心高乎?志远乎?缒城来观吾笑话乎?坚城高墙,尔没摔乎?”
左宗棠曰:“置身湘上,兵扰贼嚣;分毫之差,毙命城下。今之天下,赖兄一人;兄若去兮,罪深孽重。吾已说服骆抚,内定湖南,外援曾兄。吾、胡润芝,必舍命助兄;三人成虎,涤兄信吾言乎?”
曾国藩微悦,道:“季高城府鼎天,润芝百兵抵万,吾打脱牙和血吞,再不忧矣!”
左宗棠道:“如此甚好。”
曾国藩道:“陶恩培、徐有壬皆骆秉章举荐,三子加一豹,协同对吾乎?”
左宗棠道:“然也!长沙一破,吾与四子性命皆绝;所以深恶。兄若大捷,楚人必笑靥如花,俯首恭贺。”
听宗棠言语,国藩心慰。
五日后,曾国葆推门大嚷:“湘潭大捷!湘潭大捷!”
曾国藩以为诳语,信手一摆道:“当真?”
曾国葆道:“塔齐布兵至湘潭,一马当先,大败林贼。贼一蹶不振,闭城呆守。吾水军至,百船千炮,射火焚船。是时北风甚劲,顺风纵火,遇船即着,自卯至未,烧贼船六七百只。贼长发短发,逐波漂流,红巾黄巾随波上下,岸赭水温,同归浩劫,水战火攻,未有痛快如此者。林贼开城迎战,塔将军威武,六日九战,九战九捷,歼敌二万,林贼仅带四骑逃脱。”
曾国藩闷立半晌,突地嗷嚎:“祖宗保佑祖宗保佑!苍天有眼苍天有眼也!”
湘潭大捷,湖南巡抚、布政使、按察使、提督等一众官吏惊喜交夹,齐至长沙城外,把手言欢,拥曾入城。
骆秉章道:“曾大人苦尽甘来。先前大人亦言:在省所办之事,大半侵官越俎。吾湘官之首,小阴稍阻,分内之事,曾大人勿恼。”
曾国藩道:“中丞大人客气,省垣守兵单薄,吾不顾大局,尽率湘勇而去,实有私心。自今而后,你我鼎力同心,再不生隙。”
布政使徐有壬道:“曾大人所欠衡州府十万银两,藩库即行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