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两个国家真的硝烟四起、短兵相接的那一天,你口中那些普普通通的民众,依旧会被无情地强行征入军队,被迫为了那残酷的帝国主义去冲锋陷阵、出生入死!
“若是侥幸活下来——呵呵,你见过做梦都在喊着‘妈妈救我’的人吗?
“我见过。
“他们嚎叫、爬行、恐怖地喘息、哭泣,而且往往蹲在一个角落里沉默无语,尽可能把身子缩成一团,脸紧贴着墙壁……”
说这些时,格里安目光真诚,仿佛他真是个为民众着想的善人。
他一向是个有惊人扯谎天才的人,遇到需要说服他人的时刻,就会特别淋漓尽致地表露这种天赋。
“所以你要做那个,杀了他们的人吗?”黑德维希迟疑了。
格里安点点头,他想抽烟,但该死的宴会大厅居然禁烟。
这里明明没有孕妇跟小孩。
“你若是士兵,你更想为了人权与自由而战,还是为了那远在大洋彼岸的皇帝而战?
“独立战争,是块比殖民统治高贵了不知道多少档次的墓碑。
“饶是上帝也会为了名为‘独立战争’的大理石留下吻痕。”
黑德维希苦笑道:“真是很好的诡辩呢。”
他不再言语,酸楚翻涌。
他明明记得格里安以前不是这样的。
不提服兵役前的格里安,就半年前,半年前自己与格里安还有那个代号“金毛”的人在工业区上空躲避“妖魔”时,他还能看见格里安因民众死亡产生的愤怒。
那现在呢?
只是过了半年……
他感到恶心,晕眩得厉害,喉咙也刺痛得厉害。
他试着闭上眼睛,但闭上之后人更难受了。
“好了,我该回客房睡觉了,”格里安擦擦嘴,朝宴会厅位于二层的出口走,“我吃饱了。”
黑德维希停下揉太阳穴的动作,跟了上去,越往上走,那股眩晕感越强。
“那……等会儿的会议……你之前不是说,今晚很有可能有一场针对独立战争的会议吗?”
“没必要参加。”
格里安停在二楼平台的栏杆处,望着宴会厅中的人。他忽然感觉从这站在高处、仿若凌驾于一切之上的俯视角度,那些在厅中穿梭、欢笑、交谈的人类,是如此的矮小,如此的不堪一击,如此的脆弱如尘埃。
“这种造反性质的会议,但凡其中出现了文件,参与者就得盖手印,将所有人变成一条麻绳的蚂蚱。你也不希望格里安·佐默的姓名出现在造反文件上吧?”
黑德维希心跳加剧,张开嘴,满嘴都是肚子里的酸水的味道。“你怎么确定这场会议上一定会有这种文件?”
“直觉。”
格里安轻轻一笑,手指间夹一截香烟,往唇间送,转身离去。
刚走出宴会厅没几步,一个性感红发大波浪女人站在门口,光滑的绸缎面料仿佛是第二层肌肤,贴合她曼妙的曲线。领口恰到好处地开成一个优雅弧度,露出她白皙如雪的锁骨。
女人挽住格里安的手臂,顺势靠上格里安胸口,轻声细语道:
“再陪我去(通路)一次吧,人家有些急不可耐了呢。”
周围的宾客纷纷羡慕。
在新大陆,一口柏霖口音的正点女人可不多见。
格里安有点儿爽到,但一想到梅菲斯特最喜欢的皮囊是那个大胸毛肌肉男,又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