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魔鬼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好吧,”它说:“我会告诉你的,但首先,你应该先看看那位大人给您的礼物。”它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抽出一个偌大的匣子,直接扔在猎人的脚下:“看看吧,我觉得这可真是诚意十足。”
猎人打开看了一眼,一时间他甚至无法如同之前那样地控制住自己,那是他的秘银链甲,附魔的宽剑,还有那只闪烁着柔光的流银手臂。
“这可真是……”他声音嘶哑地说道,“一份无比慷慨的馈赠啊。”
“它们原本就是属于你的。”小魔鬼带着些许得意洋洋道。“穿起它们吧,它们等待已久了,国王陛下。”
风暴之神塔洛斯最近的脾气似乎不怎么好。
尖颚港再一次陷入了死寂之中,骤雨飓风摧枯拉朽般尖啸着从这里登陆,而后穿过整个亚速尔岛街道上已经成为了半个泽国,水面上漂浮着鱼类与人类的尸体,水倒入钝头酒馆的厅堂里,酒馆主人挥动鞭子,不断地抽打着他的狗头人奴隶,让它尽快将沉重的酒桶搬运到二楼的房间里,不然海水侵入酒桶,酒水一下子就坏了。但就如之前描述过的,楼梯又窄又陡,瘦弱的狗头人一个没踩稳,就连着酒桶一起掉入了水中,聚集在走廊上的客人们不由得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酒馆主人快要气疯了,他站在楼梯上,一手抓住扶手,一手拼命地挥动鞭子,但狗头人连着酒桶一起飘远了,他的鞭子只能在污浊的水中抽起灰色的条痕。客人的嘲笑让他失去了应有的理智,他竟然走下水去,不顾水面几乎到达了他的胸部,恶狠狠地抓住了狗头人的锁链,想要把它溺死在水里。当他发现锁链那头空无一物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不知道何时挣脱了束缚的狗头人把他猛地拉下了水面,没一会儿,水面上就掀起了朱砂色的浪花,客人们疯狂地大叫着,为了这个刺激的场景而兴奋,他们跺着脚,眼睛发着光,在看到酒馆主人快要被啃完的面部翻上水面的时候都快笑的昏了过去。
“最近的尖颚港确实太过缺少娱乐了。”德雷克说,一边关上了房门。
钝头酒馆里的气味实在不敢令人恭维,要德雷克来说,简直和地精的巢穴也没什么区别了,还有所谓的床,或说虫窝,劣质的鲸油灯冒着黑烟,墙壁与顶面上斑驳片片,找不到一个平整或是完好的地方,但既然这是葛兰的要求他就连抽出手帕挡在鼻子前面的小动作都不敢做。
有时候啊,德雷克也有点怀疑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的。他和葛兰在最初的时候还能说是“朋友”,当然,你知道的,尖颚港中的“友情”总是格外短暂,德雷克也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他几乎有点不确定了他对葛兰未必,但葛兰对他或许还真有那么一两分真心实意的,看,他居然还是那么完整和健康,并且拥有一定的权势与力量,在葛兰已经成为最大的盗贼公会的首领之后德雷克还以为葛兰会把他阉了然后养肥送给尖颚港用来处理尸体的小地精们做新年贺礼呢。
亚速尔女大公的非婚生子小心翼翼地在一张摇晃的三脚椅子上坐下,而葛兰躺在距离他只有数步之遥的床上,在他进入到这个房间的时候,德雷克亲眼看到有无数只虫子从床下与床上,还有房间的隙缝与角落里爬出来,如同潮水那样眨眼间就消失了,这让他有点怀疑起那个荒谬的传闻,确实是真的他用五万枚金币买下的情报里说葛兰是盗贼之神玛斯克与人类的儿子,而人们都知道,盗贼之神玛斯克从一千多年前起就开始憎恶所有的虫子,在他的牧师所在的地方,虫子都是绝迹的,但玛斯克的牧师也需要释放神术或是投下药物才能将虫子清理干净。
“我要你做的事情怎么样了?”破烂的帷幔(如果说那真是一张帷幔的话)中突然响起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就像是主人对这句问话并不怎么在意似的。
“已经有一百三十件货物整装待发了。”德雷克恭敬地回答说。
“太少了。”
德雷克叹了口气,将解释吞回到肚子里,他很清楚,葛兰和他一样都不会喜欢听到任何辩解,如果说无能和懈怠都是罪行,那么仅有的区别大概就是无能要比懈怠有着更大的罪过,如果你只是懈怠,那么……至少的,你还能得到一星半点喘息之机,但如果是无能,一个盗贼工会的首领可不会愿意让你继续无耻地侵占其他可用之人的空气,水和食物。
“我正在寻找更好的方法。”
“可以,但不要太久,时间越长,对你越不利,我亲爱的朋友,”葛兰说,“现在的时机是最好的,银冠密林之王英格威已经逝去,他的继承人凯瑞本以及辛格精灵们正一心一意地与呼啸平原的兽人之王格什和兽人们纠缠战斗;高地诺曼那个卑劣的伪君子伯德温.唐克雷已死,继承了王位的是他只有七岁,现在也不过十岁的儿子,诺曼的贵人们心口不一,虎视眈眈,尤其是在王女李奥娜死去之后;格瑞纳达以及属国也正在休养生息,而龙火列岛,已经不复存在。”
德雷克看向帷幔之后,他什么都看不见,但他能够感觉到葛兰正在盯着他。
“我会不惜一切的。”德雷克说。
葛兰在帷幔后发出一声尖锐的笑声,德雷克等了很久,但葛兰没在说话,他鼓起勇气走上前去,发现床榻上已经是空空如也。
葛兰的心情或许就和塔洛斯一样的差。
他见到了他和梅蜜的女儿,阿芙拉。
葛兰以为她早就死了,或许被作为祭品挖出内脏,又或是在牧师学徒的倾轧中默默死去她的身体里没有红龙的血,在还是个婴儿的时候,看上去与普通的孩子一般无二,他……认为她是死了的,但她没有,虽然葛兰自从放弃她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孩子,但他一见到克瑞法现在的主人就知道她正是他的女儿阿芙拉她就像是葛兰年少时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而她的眼睛是继承于梅蜜的,罕见的宝石眼,她坐在宝座上,纤小的就像是一个装饰品,但她不是。
也许她对于克瑞法,并不能如同克瑞玛尔那样随心所欲,如臂使指,但她也在积蓄她自己的力量,就像小鸟正在长出坚硬的正羽,在她的灵魂上,葛兰没有看到他,也没有看到梅蜜,倒像是看到了另一个克瑞玛尔,充满了矛盾,却因为这种矛盾而格外地坚韧与顽固。
她看着他的时候,眼神中没有恨意,也没有爱意,他对她来说,只能说是一个有所耳闻的陌生人克瑞玛尔没有欺骗过她,他对于葛兰和梅蜜的描述可以说是中立的,丝毫不带自我的想法与观感,这种思考方式很公正,公正的简直不像是一个龙裔,葛兰并不在意她是否憎恶自己,但他隐约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不甘阿芙拉可以无视他,但她怎么可以遗忘自己的母亲?
葛兰并不懊悔自己当初的做法,也许阿芙拉留在他的身边,他会杀了梅蜜在这个世间唯一的遗物也说不定,但他还是会愤怒,只是他也同样冷静地意识到,阿芙拉仍然在克瑞玛尔的庇护之下,那根他非常熟悉的银色鞭子正安安静静地充当阿芙拉的腰带呢。还有,虽然人们都说恶魔与魔鬼之外的施法者被卷入血战只有死亡一途,但葛兰隐约地觉得,克瑞玛尔或许将会成为例外,而如果他真的能够从血战之中回返,那么这位强大的法师一定不会高兴看到自己的被监护人已经变作了白骨一堆。
葛兰憎恶阿芙拉,而阿芙拉也不喜欢葛兰,不过个人的情感并没有影响到他们之间的交易,葛兰与克瑞法主人那张无形的契约似乎还能被继续下去。
不过偶尔葛兰也会恶意地揣测一番阿芙拉是个野心勃勃的孩子,他能感觉到一两年或许不会令得情感变质腐化,那么十年,二十年,乃至更久呢……阿芙拉将会成长为一个富有魅力而又强大的女性领主,当她的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一声低语,又或是一张简短的纸条,就可以将无数人的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时候,她真的会愿意为了年幼时一份朦胧微薄的感激之情交出昂贵罕有的权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