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弟弟几岁了？”

雷恩问。

“五岁，先生，五岁了，只是一直没什么人跟他玩儿，所以话说得还不利索，我呢？我又得整天忙活我自己的事儿——哈哈，反正小达理安什么都懂，就是不太会说话。”

提尔把弟弟放进壁炉边的藤椅里，然后往壁炉里添了些柴火，又夹出一块燃烧的木头扔进灶台下面，准备引火做饭。

“你呢？你几岁了？”

雷恩又问。

“十三岁。”

提尔一边忙活一边回答，雷恩有些惊讶，这孩子完全不像十三岁的样子，若说八九岁倒还算可信。不过联想到兄弟俩的父母早在三年前就已去世、便又释然了，两人全靠提尔自己养活，能活着已属不易，就不用再说什么营养跟不跟得上了。

“你说你整天忙活自己的事儿，具体是指什么呢？”

奥莉尔看着他把一小捧玉米丢进锅里，不忍地问。

“哦，就是赚钱，或者赚粮食，找一些杂活儿来干，就像今天给那些人刷洗马车之类的。”

提尔想了想，又抓起一把玉米、一把干菜，“先生，女士，你们稍后也来碗热粥暖暖身子吧？”

“不，”

雷恩回答：“我们已经在酒馆里吃喝了整整一天、却没怎么动弹，肚子里的东西到了明天早晨恐怕也不会消化呢。”

“好吧，那——”

提尔犹豫一下，最终还是把玉米和干菜丢进锅里，“那我就给达理安多准备一些好了。”

“这根本就不算多！”

奥莉尔难过地说：“你们是男孩子，又正值生长的年龄，这样一锅菜粥对你们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是呀，可肚子只要不饿就行，不是吗？吃得太饱也不好，会使脑子发昏。”

提尔笑了笑，随后感激地说：“当然，我想我明天可以多买些食物回来，这多亏了先生和女士的帮助，足有一整块银币呀，这是我赚得最多的一次了！”

“感谢我就行了，”

雷恩不客气地说：“这位女士可没做什么，冒险的只有我一个人，她根本不在乎我万一被打的满地找牙该怎么办。”

“吾主在上，你这可恶的人就别吓唬小孩子了。”

奥莉尔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谁都知道那几个家伙对于你这样的猎魔——”

“咳！”

雷恩立刻重重咳嗽一声，奥莉尔则聪明地闭上了嘴巴。提尔有些疑惑，他分不清他们到底是真的拌嘴、还是在开玩笑，于是只好埋头做自己的事，很快，热腾腾的玉米菜粥就出锅了。

“那个，你们真的不来一点吗？”

提尔盛了满满一碗，一边喂给小达理安，一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两人，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也就不再多话。等弟弟吃饱，他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只不过这次只有刚才的三分之二那么多了。解决完饮食问题，提尔又像个真正的男主人那样安排了休息区域：床铺归奥莉尔和小达理安，壁炉前的藤椅归雷恩，而他自己则睡在柴火堆里。

达理安年纪太小了、话也说不流畅，因此吃饱后很快便爬上床沉沉睡去，雷恩和奥莉尔则围坐在炉子前沉默不语。一时间，四下只有呼呼风声和木头燃烧产生的噼啪声，过了一会儿，提尔从柴堆里翻身坐起，看看他、又看看她，显出一副很是歉疚的样子。

“对不起，我知道这儿远远比不上酒馆的房间舒适，门窗漏着风，炉火也不够暖和。”

男孩扁着嘴说：“你们帮了我大忙，按理说我应该用那枚银币好好招待你们，就算全花光也是应该。可是达理安需要那些钱，我——我想多存些钱，将来送他去镇子的学堂读书。”

“哦，得了吧，那是你自己挣来的，所以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雷恩笑了笑，一个十三岁的男孩唯唯诺诺地说希望送自己五岁的弟弟去读书，哪怕他只是说说而已、也完全不算丢人，更何况这小子正实打实为此而努力着。

“镇上的教堂呢？”

奥莉尔轻声问：“我们来时有看到的，虽然规模不大，但按照教规，他们有责任也有义务接济穷人，尤其是像你和你弟弟这样没有父母照顾的孩子。”

“以前是有的，每个礼拜一、礼拜四和礼拜天，教堂都会开设中午和晚上两顿善餐，我跟弟弟总能在那里吃到饱。”

提尔摇摇头说：“只不过最近两个月什么都没了，纳森神父说外面很乱、神殿和议会已经无力向这里拨款了，他们要把钱用在真正需要的地方。我们这里，只靠镇民的捐献是不足以继续开设善餐的。”

“你不为此感到难过吗？”

奥莉尔注意到他脸上还挂着微笑。

“难过？”

提尔惊讶地说：“为什么要难过呢？我和达理安已经白吃了教堂很多食物，而且我现在也比以前长高了许多，能干的活儿也比以前多很多了，总不能一直吃白食呀。既然有人比我们更需要帮助，那么当然应该把钱花在他们身上才对。”

“对不起，我——我为刚才的问题而羞愧。”

奥莉尔低声说，她不禁看了雷恩一眼，后者明白他的意思，她希望尽可能给这对兄弟提供一些帮助。

“我们会给你留下一笔钱。”

雷恩对提尔说：“你可以当它不存在，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至少在要紧的关头——比如像今天这样被赖账的时候，不至于为了几个铜板去找那些流氓犯险。”

“我不能要您的钱，先生！”

提尔慌张地说：“我——我能干活儿，大多数时候也有钱拿——”

“大多数时候？”

“是的，像今天这种事只是个例，我以后再也不会往那些外地人面前凑了。”

“我说了，你可以当那笔钱不存在，但你不能不要。”

雷恩不容拒绝地说。他和奥莉尔各自取出十枚银币、以及全部的铜板，随后雷恩抽出黑刀翘起一块地砖，把这些钱埋了进去。并非舍不得留下更多，只因两人都明白，过多的财富对于这年幼的兄弟二人来说未必是好事。

“谢谢，无比感谢！”

提尔从柴堆里爬出来，再次对两人深深鞠躬，“先生和女士一定是帝诺斯派来的使者，一定是，吾主听到了我的恳求，所以他才让这位力大无比的先生教训了那些赖账的浑蛋，而且还留下这么大一笔钱。自从父母去世后我就没像今天这样开心过了，我相信如果达理安能更懂事一些，他也会这样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