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响起激烈的讨论声,石铁生看向正看得如痴如醉的余桦:
“觉得怎么样?”
“我在里面读出了当年在看《雪国》的感觉,暴力、无情、冷漠,特别是结尾的那一场狩猎,在阳光之下的雪本该是最温暖,而且误会和隔阂也像冰雪一样开始消融,但想不到冷冰冰的子弹从主角的身边擦肩而过,贯穿麋鹿的时候,却是最冰冷最黑暗的一幕。”
余桦语气里充满敬佩。
“是啊,坏人临死做了件好事,就是善,好人做了件坏事,就是恶,偏偏这个‘恶’还是无凭无据,栽赃陷害,可人人都知道可能冤枉了他,但集体犯错,所以等真相揭开时,才会集体沉默。”
“我在读马尔克斯的另一部的时候,也有同样的感觉。”
“哪一篇?”
“《一桩事先张扬的凶杀案》。”
余桦说的是马尔克斯继《百年孤独》之后传播最广影响最大的。
讲的是一位富商和贫民姑娘的婚礼,在他们婚礼的当天晚上,富商发现他的妻子并非处女,一气之下就把新娘退回了娘家,新娘在家人的逼问下,声称破坏她贞操的人是主角圣地亚哥。
新娘的两个哥哥觉得家族的荣誉受到侮辱,于是拿上杀猪刀便去往主角的家里寻仇,而且向小镇居民大肆张扬他们要杀死圣地亚哥,小镇的居民基本上得知这个杀人的消息,但却既没有人阻止兄弟两人寻仇,也没有把仇杀的消息通知给毫不知情的圣地亚哥,更没有人怀疑整件事情的真实性。
因为除了新娘的证词以外,,找不到一个证据能够说明圣地亚哥夺走了女孩的贞操。
结果却是镇上所有人都知晓有人要杀死圣地亚哥,偏偏他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残忍地冤杀。
“人人都知道有人要杀了他,可他依旧死了。”
石铁生道:“岩子的《狩猎》是,人人都知道他是被冤枉了,但都希望他能像麋鹿一样死掉。”
“你们总说我的充斥着血腥、残酷、冷漠,可跟方老师一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余桦脸上写满了兴奋,显然《狩猎》的文风写到他的心坎上了。
此话一出,众人深以为然,读起来确实让人脊背发凉,毛骨悚然,实在是太残暴了!
读罢之后,反复思考,这个故事明明并不复杂,可为什么会产生如此恐怖的感觉呢?
一个个说出自己的观点,但在一点上达成了共识,那就是除了故事情节的设定之外,还和方言把所谓“幻觉现实主义”的手法用得高明,让人与人之间的冷漠绝望的氛围,弥漫在整部里。
“他这种把虚幻的和现实融合的方式,跟卡夫卡、跟福克纳、跟马尔克斯他们都不一样,是把华夏的传统叙事艺术跟现代的现实主义结合起来,他自己创造了一种东方魔幻现实的叙事!”
石铁生的评价,得到在场许多人的赞同、肯定和支持。
尤其对余桦这种先锋作家而言,方言的“幻觉现实主义”仿佛给他们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魔幻现实主义竟然还可以这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