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断流钉下生死契

晨光刺破云层,沈知微立于城门之外,泥水浸透了她的素裙下摆,怀中陶罐紧贴胸口,那墨绿色的毒液仍在微微晃动,像一头被囚禁的恶兽,随时准备撕开遮掩它的布帛,向世人露出獠牙。

城楼上,“净流令”三字朱旗猎猎作响,红得如同凝固的血。

守军长矛森然林立,寒声道:“奉裴侍郎令,疫源携带者,不得入城!”

她不怒,也不争辩。

只是仰头望着那面旗,目光渐冷,如霜刃刮骨。

“净流?”她低声一笑,唇角却无半分弧度,“以封口为净,以焚船为流——你们净化的是江水,还是真相?”

风从江面吹来,带着腐腥与焦木的气息。

她闭了闭眼,忽然想起昨夜翻阅《河防辑要》时,指尖停在那一行小字上的触感:

“大江支脉,可借潮顶托,倒灌逼污。”

那一刻,她仿佛听见了命运齿轮转动的声音。

不是哀鸣,而是反击的号角。

她转身便走,不再看那座拒她于外的城池一眼。

脚步踏过湿滑的石阶,直奔工部旧衙。

昔日同僚避之不及,唯有老吏颤巍巍地引她至南城一处破败茅屋——陆明渊就藏身于此。

此人曾是工部最年轻的水官,因反对裴世藩“筑坝截污、虚报治水”的荒唐方案,被贬为庶民,如今鬓发斑白,手抖得连茶杯都端不稳。

“炸开南岸旧闸……”他喃喃重复着沈知微的话,眼中忽地燃起一丝火光,“若能在涨潮前引爆,借海水顶托之力,让污水逆流回渠——的确可行!”

他猛地抬头,声音发颤:“但那闸门埋在淤泥深处,火药需足量,时机须分毫不差……更要有人敢死!”

“我有。”沈知微平静道。

她没说的是,她还有谢玄。

当夜子时,暴雨骤降。

黑骑如影掠过芦苇荡,鹰喙率十二死士潜伏南岸,背上是东厂密藏多年的火雷——据说原是边关用来炸塌山道的杀器,从未用于内政。

地图铺在医船上,油灯昏黄,映着沈知微指间划过的轨迹。

“明日午时三刻,潮势最强。”她指着江道转折处,“而裴世藩将在醋坊设宴,款待京察御史。满堂权贵齐聚一堂,觥筹交错之时,若脚下地基震动,毒水漫厅——”

谢玄站在舱门口,玄袍未湿,眉目藏锋。

他接过话,声音低沉如铁:“比十道弹劾奏章都响。”

她点头,却皱眉看向听诊器。

血晶表面浮着一层异样的暗斑。

她拆解铜管,将结晶层取出,浸入石灰水反复析洗。

片刻后,黑色颗粒缓缓沉淀——显微之下,竟是铅离子富集痕迹!

她瞳孔微缩。

这不是偶然。

这枚血晶,早已在无数次探水监测中,悄然吸附毒素,成了真正的“水质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