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首批三百具“织脉带”连同《女工保健手册》封入防水书匣,由东厂番子扮作货郎分送江南各大织坊。
谢玄递来密报:
但此刻,刑部大堂外的晨雾还未散尽。
诏书落地如刀,斩断了苏州织造局三百年来的沉默秩序——朝廷命掌医监沈知微主审“丝线锁喉案”,全权彻查织造贪弊、人命折损与贡缎造假诸事。
圣谕特批:“凡涉此案者,无论官阶,皆听其传唤。”
消息传出,百官哗然。
一个女子,还是个医官,竟被授如此重权?
可更令人惊愕的是,沈知微并未立刻提审崔九娘,也未翻账本、录口供,而是当庭宣布:“我要办一场织机演武。”
满堂错愕。
三日后,织坊广场重设高台,却不再是审判之地,而是一方巨大的织机阵列。
十台改装过的织机呈弧形排开,梭槽加宽,踏板调衡,防尘罩如薄纱垂落,每台机旁都立着一只铜制共鸣箱,以细管与听诊器相连,箱面刻有律动刻度,仿佛能听见时间本身在呼吸。
台下坐满了工部尚书、户科给事中、江南巡抚,甚至还有两位皇子派来的观察使。
他们以为会看到哭诉、供状、血书,却不曾想,这场审案,竟要靠“声音”定罪。
日上三竿,脚步轻响。
阿素来了。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裙,颈间还留着旧时药毒侵蚀的淡青痕迹,可脊背挺得笔直。
身后跟着九名曾失音的织女,一个个眼神清明,手中无剑,却似握住了命运的梭子。
沈知微立于高台中央,白衣胜雪,腕间听诊器轻轻晃动。
她抬手示意,声音清冷如泉:“今日不审人,审技。”
她指向阿素:“请演示‘双梭交替织法’。”
全场寂静。
阿素深吸一口气,抬起右手,五指张开,然后缓缓收拢——这是开始的信号。
下一瞬,共鸣箱内传来第一声“咔嗒”。
清脆,稳定,像心跳,又像节拍器敲击灵魂。
随着这声律动,最左一台织机应声而动。
一名织女踩下踏板,左手投梭,右手指综,动作精准如训练千遍。
紧接着,第二声“咔嗒”响起,节奏微变,第二台机应和启动;第三声,第三台……十台织机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依次苏醒,织梭飞舞,综片起落,压筘之声整齐划一,宛如一支沉默的军队在行进。
没有口令,没有喝令,只有那规律的“咔嗒”声,在共鸣箱中不断回响,经由听诊器传导至沈知微耳中——她闭目聆听,眉头微蹙,忽然睁眼:“第三台,张力偏左零点二寸。”
话音刚落,那台织机果然轻微震颤了一下,织面出现一丝极细的纹路偏差。
操控的织女脸色一变,迅速调整踏板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