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静养殿的檀香已被换作艾草味。
沈知微站在龙床前,指腹最后一次抚过共振头环内侧的软革——这是她昨夜亲手缝制的,针脚密得能数清,每一针都绕着“慎刑”二字打转。
“司主。”小满捧着铜制振动片过来,指尖还沾着炭灰,“李乐正说今日《醒钟》的变调,要比昨日快半拍。”
沈知微接过振动片,金属凉意透过指尖窜上脊椎。
她想起白芷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造路”二字时,掌心的温度还带着血沫的腥气。
此刻龙床上的人,睫毛正随着殿外的风轻颤,像片随时会坠的枯叶。
“戴。”她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满殿医婢都绷直了背。
头环扣上皇帝额角的瞬间,沈知微的呼吸顿了半拍。
软革贴合着皮肤的弧度,振动片精准压在太阳穴上,那是她用《颅经图残卷》对照现代解剖图,在人骨上反复比量了七夜的位置。
帘外传来清越的管鸣,李元音的《醒钟》变调裹着晨雾钻进来,节奏像极了产房里新生儿第一声啼哭——尖锐,生猛,带着破茧的狠劲。
仪器指针开始爬升。
沈知微盯着案头的脑波图,笔在纸上游走如飞。
平缓的曲线先是颤了颤,接着突然扬起,像被狂风卷起的纸鸢。
龙床上的人喉间发出闷哼,沈知微的笔“咔”地折断——是自主呼吸的声音。
“陛下?”她俯下身,指尖悬在皇帝人中上方半寸。
皇帝猛然吸气,双眼骤然睁开!
殿内倒抽冷气的声音连成一片。
沈知微的瞳孔收缩,这是神经反射正常的迹象。
她按住他手腕,脉搏跳得像擂鼓:“陛下,您看见我了吗?”
那双浑浊了十六日的眼睛迟缓移动,先扫过她腰间的听诊器,又掠过案头的脑波图,最后停在她脸上。
皇帝嘴唇颤抖,喉结滚动,沈知微听见自己心跳盖过了仪器嗡鸣——
“......谢玄......无罪......朕......记得......”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哐当”一声,是哪个医婢的药碗摔碎了。
小满的笔杆断在指缝里,墨迹在《醒时簿》上晕开,正好落在“第十六日”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