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宁贵妃的乳娘周氏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她的手下意识地在袖口上反复摩挲,仿佛想擦掉什么看不见的痕迹。
沈知微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却不动声色。
她知道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
“小蝉,封锁凤池宫所有门户,任何人不得进出!查验所有药材、食水!”她一边下令,一边迅速从随身药箱里取出一套奇特的装置——一截掏空的竹管,中间嵌着一根细长的琉璃管,管内是晃动的水银,竹管上则刻着细密的刻度。
这是她凭借记忆,让工匠赶制出的最原始的血压计。
她将布带缠上宁贵妃的手臂,挤压气囊,水银柱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飞速攀升。
“高压两百一十,低压一百四十……”沈知微读出这个足以让任何现代医生心惊肉跳的数字,语气沉重而决绝,“是重度子痫前期引发的子痫危象!再不终止妊娠,不出半刻钟,母子俱亡!”
她丢下血压计,转身便走向产床。
“你要做什么?!”经验最老道的刘嫂像护崽的母鸡一样张开双臂,拦在她面前,眼中满是惊惧和敌意,“祖宗传下的规矩,横位只能等,等产妇自己把力气耗尽,胎儿或许能转过来!不准乱动!”
“等?”沈知微直视着她浑浊的眼睛,字字如刀,“等她血管爆裂,七窍流血吗?刘嫂,你接生了一辈子,见过多少产后血崩死的?见过多少被当成‘秽气尸’,连祖坟都进不去,只能一把火烧掉的?再等下去,你的主子,就是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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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秽气尸”三个字,如一道惊雷,狠狠劈在刘嫂心上。
她想起了前些天那具被从废墟里挖出的枯骨,想起了沈知微在金銮殿上的铮铮之言。
她拦着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就在这片刻的犹豫间,沈知微已然绕过她,来到床前。
“烈酒,烛火,银针,羊肠线!”
她迅速从药箱中取出消毒过的器械包。
在烛火上燎过双手和银针后,她深吸一口气,一手毫不犹豫地探入产道,寻找胎儿的脚,准备施行在古代看来惊世骇俗的臀牵引术。
另一只手,则精准地按在宁贵妃的颈动脉上,监测着那微弱而急速的脉搏。
冰冷的器械,温热的血,产妇痛苦的呻吟,交织成一曲生与死的交响。
额上的汗珠汇成溪流,顺着她光洁的下颌滴落,砸在染血的被褥上,晕开一朵小小的水花。
“啊——!”宁贵妃再度剧烈抽搐,头部猛地后仰,眼看就要咬断自己的舌头。
“木片!布巾!”沈知微头也不回地喊道。
刘嫂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递上东西。
沈知微迅速用布巾裹住木片,精准地塞入宁贵妃口中,护住了她的舌头。
看着沈知微那双在血污中依然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的手,看着她每一次探入、每一次旋转都带着一种庖丁解牛般的精准与自信,刘嫂眼中的敌意与惊惧,渐渐化为了全然的敬畏。
她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递上剪刀,端来盆具,成了最得力的助手。
就在胎儿的双腿被成功牵引而出,整个身体即将娩出的关键时刻,殿外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住手!你这妖妇,竟敢擅用邪术,损伤贵妃圣体!来人,给本官将她拿下!”
陆明远不知何时已然起身,带着几名东厂番役闯了进来,满脸狰狞,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然而,那几名番役却像被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因为在他们身后,在珠帘之外,谢玄的身影如山岳般伫立。
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吐出一句话:
“谁敢动她,先问过我的刀。”
话音未落,“哇——”的一声,一道石破天惊的啼哭,响彻了整个凤池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