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的视线如冰刃，落在她身上，却未带半分压迫，反而像是在评估一件稀世的兵器。

他缓缓颔首，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东厂只问结果，不问过程。人手、文书，随你调用。”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玄色大氅带起一阵冷风，再度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门外的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沈知微没有片刻耽搁。

次日，天光微亮，太医院还笼罩在一片晨间的慵懒之中，一队身着飞鱼服的东厂番子便已封锁了所有出入口。

为首的番役手持提督令，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奉旨，彻查太医院，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沈知微一身利落的办事女官服，跟在番役身后，径直走向那早已废弃多年的地窖入口。

太医院首辅钱院判闻讯赶来，一张老脸皱成了苦瓜，拦在入口前，拱手作揖，言辞恳切：“沈协理，万万不可啊！这地窖自前朝起便已封存，传闻内里阴湿，秽气丛生，久之积郁成祟，寻常人进去，轻则大病一场，重则……折损阳寿啊！”

他一边说，一边使着眼色，暗示周围的御医们附和。

“是啊，沈协理，钱院判所言极是，此地不祥，您金枝玉叶，何必亲身犯险？”

沈知微看着他们一张张故作关切的脸，心中冷笑。

怕的不是邪祟，而是地窖里的东西被人发现吧。

她懒得废话，从袖中取出一份盖着东厂大印和内廷朱批的文书，在钱院判眼前一晃而过。

“东厂奉旨，追查宫中近二十年所有异常生产及妇科疑案，但凡牵涉之处，皆在稽查之列。”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太医院是医者汇集之地，不是藏污纳垢之所。钱院判，你是想让我以‘阻碍查案’的罪名，请你和诸位去东厂诏狱里喝杯茶吗？”

“诏狱”二字一出，钱院判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腿肚子一阵发软。

沈知微看也不看他，目光扫过一众噤若寒蝉的御医，语气陡然变得凌厉：“医者，悬壶济世，所信奉的该是手中的刀、罐中的药，而非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若这地窖真有什么能伤人的邪祟，我倒要看看，它究竟是哪味毒药，哪种瘴气！我沈知微，今日便以医者之身，为诸位一试究竟！”

她的话掷地有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属于现代科学工作者的傲然。

一群抱着老旧观念的御医被她这番话说得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敢再出言阻拦。

“开门！”沈知微对身后的番役下令。

尘封多年的石门在嘎吱作响中被缓缓推开，一股混合着药材腐败和泥土腥气的阴冷空气扑面而来。

“师傅，我陪你！”小满早已换上一身劲装，背着沈知微特制的药箱，手中提着一盏防风油灯。

沈知微点了点头，戴上早已备好的细棉手套，率先走了进去。

地窖内比想象的要大，四壁用青石砌成，一条潮湿的甬道通向深处。

两侧零散地堆放着废弃的药柜和瓦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细细分辨，竟有麝香、红花这类霸道的活血之药。

她没有在主道停留，而是根据那张《药物沉积反推图》的标注，径直走向东南角。

那里果然有一间不起眼的密室，木门早已腐朽不堪，轻轻一推便化作了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