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见她谈吐雅致,目光真诚,并非那等附庸风雅之辈,心下先有了几分好感。两人便从菊花诗谈起,继而论及陶渊明、李义山,又说到词曲音律。那孙妙仪家学渊源,虽不及黛玉灵慧超逸,却也根基扎实,见解不俗。
一番交谈下来,竟是颇为投契。末了,孙妙仪诚恳道:“姑娘若不嫌弃妙仪愚钝,妙仪愿拜在姑娘门下,学习诗词制艺。”
黛玉沉吟片刻。她开设诗社,本意确有收取束修以贴补用度的现实考量,但见孙妙仪真心向学,那点算计之心便淡了,颔首道:“孙小姐既如此说,我们便以学友相称,日常切磋,共同进益便是。每月逢五、逢十之日,可来蕙芷轩相聚。”
孙妙仪大喜,当即定了下来,又奉上束修,虽不算丰厚,却极是得体。黛玉也未多推辞,让紫鹃收了。
送走孙妙仪后,紫鹃脸上才有了真切的笑意:“这位孙小姐,倒是个真真懂诗的。”
黛玉点点头,目光落在那本载有她诗作的册子上,心中泛起一丝微澜。她的诗,竟真的流传了出去,还得到了知音赏识。这种感觉,与她在大观园中与姐妹唱和、博得贾母宝玉夸赞时完全不同,这是一种更独立、更扎实的肯定。
孙妙仪归家后,果然极力推崇黛玉才学。孙翰林闻知,对这位孤身自立、却以才学谋生的林家女颇有好感,在与几位老友的清谈中,亦偶有提及。
渐渐地,“竹影轩林姑娘”的名声,开始在这清流文官的小圈子里悄然传开。随后几日,又有两位家中同样崇尚诗文的小姐陆续前来拜师。
蕙芷轩终于不再空寂。每逢课日,轩内便有了琅琅书声和清谈笑语。黛玉并非那等迂腐的先生,她讲授诗词,重在品悟心性,引导各人发掘自家面目,而非一味模仿古人。来的几位小姐皆觉受益匪浅,与黛玉相处,亦师亦友,十分融洽。
这日课后,送走了学生,黛玉正倚窗翻阅她们留下的课业,唇角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浅淡笑意。紫鹃端着一碟新蒸的桂花糖糕进来,见状笑道:“姑娘今日心情似乎很好。”
黛玉一怔,敛了笑意,淡淡道:“她们肯用心学,总是好的。”目光却依旧流连在那一笔笔娟秀的字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