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只剩下夜灯微弱的光,江瑶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显然是睡熟了。她侧躺着,背对着齐思远,一头长发散落在枕头上,像泼了一捧墨。
齐思远却毫无睡意。后腰的疼还在隐隐作祟,可更清晰的,是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和珍惜。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像是带着温度,一寸寸描摹着她的轮廓。明天她就要出院了,回到她自己的生活里,有工作,有朋友,或许……还有新的可能。而他,还要在这里躺上至少两周,对着雪白的墙壁和消毒水味。
今天,大概是他们能这样安安静静待在一起的最后一个夜晚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齐思远就觉得胸口发闷。他想起刚才喂他喝汤时,她泛红的耳根;想起她数落他不爱吃饭时,那和以前如出一辙的认真;想起她明明别扭,却还是会留意他疼不疼、渴不渴……
这些细微的瞬间,像散落的星火,在他心里慢慢燎原。
他悄悄伸出手,想离她近一点,却又怕牵动伤口,只能又乖乖收回,指尖微微发颤。
“江瑶……”他下意识地低唤了一声,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睡梦中的江瑶似乎动了一下,大概是翻了个身,呼吸依旧平稳。
齐思远看着她转向自己的侧脸,在昏暗中,她的眉眼柔和了许多,少了平时的尖锐和疏离。他忽然很想时间能停在这一刻,不用考虑过去的矛盾,不用担忧未来的疏离,就只是这样,他看着她,她在他身边。
可他知道,这只是奢望。
输液管里的液体还在慢慢滴落,像在为这个夜晚倒计时。齐思远闭上眼睛,把她的样子刻在心里,然后缓缓睁开,继续望着她。
他想多看一会儿,再看一会儿。
哪怕明天之后,他们又要回到各自的轨道,至少,他拥有过这样一个夜晚——她在他身边,睡得安稳,而他,在珍惜着这份难得的靠近。
夜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齐思远看着江瑶沉睡的侧脸,喉结动了动,那些在喉咙里打了无数个转的话,终于借着夜色溜了出来,轻得像叹息。
“其实……那天在看到你的朋友圈,想着你可能和别人喝酒喝到天亮,我嫉妒了。”他的声音发哑,带着点自嘲,“明明是我自己先放手的,却还像个傻子似的难受了好久。”
后腰的疼又冒了上来,他吸了口气,继续说:“离婚那半年,我不敢去你公司那边,可又忍不住想见你,又怕被你看见。所以我搬去了那个老破小,和你方向一样,只要在下班的时候我都会给自己找个理由,从你公司门口绕路……你总说我不懂你,其实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的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头上,像是怕惊扰了她,声音压得更低:“看到你过敏晕过去的时候,我吓得腿都软了。江瑶,我从来没那么怕过……怕你出事,怕我再也没机会跟你说句对不起。”
“我知道我以前混蛋,总把工作当借口,忽略你的感受。”他苦笑了一下,眼角有点发湿,“我试着改了,真的。可好像……太晚了。”
输液管的滴答声成了他的背景音,那些藏在心底的话像开了闸的水,汹涌而出:“我不想你出院,不想明天看不到你。可我又怕你留在这儿不自在……江瑶,我是不是很矛盾?”
他静静地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声音里带上了浓重的疲惫:“要是……要是能重来一次就好了。”
最后这句话消散在空气里,病房重新陷入寂静。齐思远的眼眶红了,他慢慢闭上眼睛,后腰的疼和心里的酸涩搅在一起,却奇异地让他觉得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