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线电厂的家属院显得有些破败,墙皮斑驳脱落,与“星火”研究所那种充满现代感和秩序的环境截然不同。
周晓辉拖着疲惫的步伐下班回家,手里拎着从厂医务室开的一点便宜止痛药,对于妻子日益加重的病情,这不过是杯水车薪。
沉重的经济压力和对妻子病情的担忧,像两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原本就内向的性格变得更加沉默寡言,眼底失去了昔日参与国家级项目时的那点微光。
调离“星火”,固然有家庭需要照顾的因素,也有一部分是在那个天才云集、压力巨大的环境中感到的自卑和无力。
他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工程师,在那群妖孽般的人物中间,尤其是像秦念总工那样仿佛生而知之的人对比下,显得格外平庸。
他以为自己可以回归平凡,用另一种方式生活,却没想到,命运的漩涡再次将他卷入,而且是以一种他最恐惧的方式。
回到家,看着妻子因疼痛和化疗而苍白的睡颜,周晓辉叹了口气,心中充满了无力感。他正准备去淘米做饭,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谁啊?”他有些警惕地问道,心莫名地加快跳动。
最近他总是心神不宁,感觉似乎有人在暗中注视着自己,上下班的路上,买菜的时候,那种若有若无的视线让他毛骨悚然。
“晓辉同志在家吗?我们是‘星火’研究所保卫科的,代表组织来看望你。”门外传来一个沉稳而熟悉的男声。
“星火”?保卫科?周晓辉的心猛地一沉,仿佛瞬间掉进了冰窟窿,冷汗唰地一下浸湿了后背。他手下意识地去摸藏在抽屉最深处的那封……匿名信。
几天前,他在家门口的信箱里发现了一封没有署名、没有寄件人地址的信,信里准确说出了他妻子的病情、所需的进口药名、以及他们面临的巨额医药费和债务,
并许诺,只要他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关于“星河一号”系统架构和接口的“非核心信息”(信里甚至列举了几个具体的接口名称和模块功能),
就能立刻得到一笔足以解决他所有困难、让他妻子得到最好治疗的资金。信的最后,是一个警告,让他不要声张,否则“后果自负”。
他当时吓得魂飞魄散,几乎一夜未眠。一方面是巨额资金的诱惑,这几乎是挽救妻子生命的唯一希望;
另一方面是背叛的恐惧和残存的良知。
他将信藏了起来,整日惶惶不安,如同惊弓之鸟。
现在,“星火”保卫科的人找上门,是东窗事发了吗?是组织发现了那封信,来抓他了?
他颤抖着,几乎无法呼吸,艰难地挪到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却迟迟没有勇气打开。
“晓辉同志?在家吗?”门外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关切。
周晓辉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躲不过去,终于颤抖着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