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那……那我们怎么办?等死吗?” 吴振邦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沙哑。
“恰恰相反,吴总。” 李玄策的声音陡然提升了一丝力度,如同穿透迷雾的晨钟,“此乃‘危’,亦藏‘机’!太史公在《货殖列传》中有云:‘旱则资舟,水则资车,物之理也。’ 此乃反周期思维之精髓。当旱灾降临,舟船无用,价格低廉,智者反其道而行之,囤积舟船,以待水患来临之需。今日之油市,与‘旱则资舟’何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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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周期……” 吴振邦喃喃重复,混乱的大脑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光亮。
“正是。” 李玄策的声音带着一种引导的笃定,“首先,优化储备布局。国内现有储罐是否已达物理极限?可否利用废弃盐穴、甚至探索更深层次的地下空间?国际方面,与友好国家协商,租用其尚有富余的储备能力,共担风险。其次,危局之下,正是加速新能源转型的战略窗口!传统化石能源的脆弱性暴露无遗,太阳能、风能、氢能、乃至可控核聚变,此乃未来大势所趋。国家政策支持力度只会加大,市场对清洁能源的渴求将空前高涨!你们拥有雄厚的资本和产业链基础,此时加大投入,抢占技术高地,布局未来赛道,正当其时!”
电话那端,李玄策的声音透过听筒清晰地回荡在战略室压抑的空气里,每一个字都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圈圈思考的涟漪。吴振邦紧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串刺眼的猩红数字,仿佛要将那“-37.63”生吞活剥。李玄策关于“旱则资舟”、“反周期布局”、“新能源转型”的话语,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灯塔光束,虽不能瞬间驱散所有阴霾,却硬生生在他被绝望冰封的心湖上凿开了一道缝隙。
“地下空间……盐穴……” 吴振邦喃喃自语,猛地转头看向负责储运的副总,“老赵!立刻!把我们所有潜在的地下储备点资料,地质结构报告,全部给我调出来!哪怕只有万分之一可能,也要给我找出能塞油的地方!还有,联系我们在中东、北非那边的渠道,问问他们库容情况,价格……价格可以谈!” 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绝境逢生的狠劲。
瘫在椅子上的储运副总老赵像是被电击了一下,猛地坐直身体,涣散的眼神瞬间聚焦:“是!吴总!我马上去办!” 他手忙脚乱地抓起桌上的内线电话,动作快得带倒了一支笔也顾不上了。
“新能源!” 吴振邦的目光又像探照灯一样扫向技术总监,“老王!你那个光伏薄膜实验室,还有跟高校合作的那个新型电池项目,进度怎么样了?之前说资金紧张搁置了?现在!立刻重启!预算翻倍!不,三倍!李顾问说得对,这时候不砸钱,等别人把山头都占了,我们连汤都喝不上!” 他拍着桌子,烟灰缸再次震动。
技术总监老王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了起来,之前的颓唐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技术人特有的兴奋:“吴总!那薄膜转换效率有突破性进展了!电池项目也卡在材料成本上,如果能加大投入,半年内出样品完全有可能!”
战略室里的气氛悄然转变。绝望的冰冷被一种破釜沉舟的灼热所取代。分析师小陈顾不上擦掉报告上的咖啡渍,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调取新能源相关的政策文件和市场分析。财务总监也坐不住了,开始快速心算着能动用的现金流和可能的融资渠道。屏幕上那串猩红的负油价数字依旧刺眼,但此刻,它似乎不再仅仅象征着末日,更像是一面映照出自身脆弱、并逼迫你寻找新出路的残酷镜子。
而与此同时,在京城那间被无数书籍环绕的书房里,气氛却是截然不同的沉静。窗外,四月的春雨淅淅沥沥,敲打着新绿的梧桐叶,发出细碎而连绵的沙沙声,如同一首古老的安魂曲。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清新和淡淡的墨香。
李玄策刚刚放下那部老式座机的听筒。他坐在宽大的书桌后,身姿挺拔如松。桌上摊开着几份报告,最上面一份标题赫然是《全球新能源技术发展现状与关键瓶颈分析》。他深邃的目光并未停留在眼前的文件上,而是投向了窗外雨幕中朦胧的世界。刚才与吴振邦通话时的冷静剖析和战略指引,此刻在他脸上沉淀为一种更深邃的思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