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船上,李玄策正俯身看着声呐扫描图,眉头紧锁。听到周卫国的报告,他猛地直起身,大步走到船舷边,目光如炬般射向翻滚的江面。“海通”…这两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捅开了他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
小主,
1991年,夏。刚分配到上城集装箱码头当机械队技术员的李玄策,还是个毛头小子。那是个台风过境、暴雨倾盆的夜晚,江水暴涨,码头的防汛形势岌岌可危。他穿着笨重的雨衣,在狂风暴雨中抢修被洪水冲得松动的基础桩,电焊枪的火花在雨幕中明灭不定。浑身湿透,又冷又累,躲进简陋的防汛点棚子里避雨时,遇到了码头仓库的老保管员,人称“老江头”。
老江头裹着件破棉袄,缩在火炉边,嘬着劣质的烧酒驱寒。雨点噼里啪啦砸在油毡棚顶上,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火光映着老江头满是皱纹的脸,他眯着眼,望着外面黑沉沉、咆哮翻腾的黄浦江,用一种带着浓重本地口音、近乎呓语的调子,讲起了那个流传在码头老水手间的传说:
“小后生,莫看这江水现在凶…早千把年前,更凶!那是条成了精的恶蛟在底下翻腾作怪,搅得两岸民不聊生…后来,唐朝来了位高僧,叫海通法师。啧啧,那真是有大神通!他不造塔,不念经超度,就带着人,在江心最险要的地方,沉下了一块刻满‘天书’的镇水碑!那碑一沉下去,恶蛟就像被无形的锁链捆住,再也翻不起大浪了…法师临坐化前说,这碑是活的,吸的是江底地脉的精气,锁的是水妖的魂,碑在,江就安稳…” 老江头浑浊的眼睛在火光中闪着神秘的光,“…都说那碑上,就刻着‘海通’两个大字!是法师的法印!”
当时年轻的李玄策只当是老人被风雨吓着了说的胡话,听个新鲜,转头就投入了紧张的防汛加固中。他用焊枪,在狂风中,硬是凭着直觉和一股韧劲,将几根关键的基础桩焊接成了一个奇特的、彼此支撑的三角结构,死死钉在了翻涌的江岸线上。那一晚的雨声、风声、焊枪的嘶鸣声和老江头沙哑的传说,早已被岁月尘封。
直到此刻,“海通”二字在江底亮起的光芒,如同穿越时空的闪电,瞬间照亮了那个风雨飘摇的夜晚!老江头的故事,那沉入江心的镇水碑…难道是真的?!这江底发现的石碑…就是传说中海通法师沉下的那块?!
“清墨!清墨!” 李玄策猛地转身,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卫国发现的那石碑文字影像传回来了!用你的‘青稞算法’!快!试试能不能破译!”
临时搭建的指挥舱内,方清墨正守着一台连接着水下摄像头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周卫国艰难拍摄的、晃动模糊的石碑文字图像。听到丈夫的话,她立刻收敛心神,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那套源自高原青穗生命螺旋、经她改良优化的破译程序“青稞算法”迅速启动。屏幕上,复杂的代码流如同瀑布般倾泻,开始尝试解析那些古老而神秘的符号。
“这些文字…能量场很特别…结构暗合某种流动的韵律…像是…水流的轨迹?” 方清墨秀眉微蹙,喃喃自语。她调整着算法参数,将周卫国感应到的石碑能量波动数据也导入其中。屏幕上,那些弯弯曲曲的古文字开始被拆解、重组,转化为算法能理解的数字模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和仪器运行的嗡鸣在舱内回响。突然,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猛地一滞!几个被算法高亮标定、反复推算确认的古文字,被单独提取、放大!
屏幕上,清晰显示出破译的结果—— “甲戌年重光”!
“甲戌年?1994年?!” 一直紧张地盯着屏幕的李天枢,几乎和母亲同时认出了这个年份,他猛地抬头看向父亲,眼睛瞪得溜圆,失声惊呼:“爸!是…是你那年!在码头!顶着台风暴雨焊桩子那年!”
轰隆!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李玄策脑中炸响!1994年!甲戌年!那个暴雨如注、江水欲狂的夜晚!他为了稳住被洪水冲击的基础桩,情急之下焊接出的那个三角支撑结构…当时只觉得是急中生智,现在回想起来,那三角的走向,那焊点的位置,竟隐隐与此刻屏幕上显示的、被算法还原出的石碑上几个关键符咒的节点分布…遥相呼应!难道冥冥之中,他无意间以自己的方式,契合了这江底古碑的某种守护阵势?加固了它镇压地脉、平息水患的力量?
一股寒意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宿命感,瞬间席卷了李玄策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