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舱内,红灯闪烁,冷硬的跳伞指示灯亮起。周卫国解开安全带,猛地站起。他个子高大,在狭小舱门旁更显魁梧如山。他目光如电扫过舱内十几张年轻紧绷的脸。有人咬着嘴唇,有人喉结滚动,但每一双眼睛都写满了坚定和决心——没有任何犹豫的余地。
“兄弟们!下面就是断崖村!下面等着的,是爹娘!是娃儿!是我们自己的骨头血!”周卫国猛地扯开降落伞包的拉环,哗啦一声,主伞滑出,“跳!就是命没了伞,掉烂泥里,也得把药压在身子底下,给老子砸到乡亲们跟前去!跳!”
舱门豁然大开!狂暴的气流瞬间倒灌而入,如同千吨冰瀑撞进胸口,几乎让人窒息。冷雨扑面,像密集的冰针扎在脸上。下方是万仞深渊,浊浪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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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卫国第一个扑入这混沌的漩涡,身影瞬间被灰白的雨幕吞没。紧接着,一个接一个迷彩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守护的决绝,毫不犹豫地跃出冰冷的舱门,义无反顾地投向那片破碎大地与万仞深谷夹缝中的孤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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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是狂躁且毫无规律的山风!周卫国在空中剧烈地翻滚、旋转。雨水模糊了护目镜,他死死盯住下方那块越来越清晰的孤零零的断崖村落。冷气倒灌进肺叶,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努力调整姿态,双手紧握着伞绳,汗水与冷雨在指缝间混合成泥。突然,一股自侧面凶悍卷来的怪异气流,如同阴险的拳头,狠狠轰在他的伞翼!降落伞猛地一瘪、一顿,失控般旋转着朝崖边飞速撞去!
完了!周卫国的心骤然沉到冰底。
哗啦啦——!砰!
后背传来一阵剧痛,他被一股野蛮的力量狠狠掼在了粗糙冰冷的树干上!身体在巨大的惯性带动下,被粗粝的树皮摩擦撞击。降落伞彻底失控,伞绳像疯狂的蟒蛇般搅动缠绕,竟将他与身后的巨物死死捆缚在了一起!
眼前的世界疯狂旋转,剧烈眩晕。周卫国大口喘息,被撞得七荤八素,雨水混杂着喉咙涌上的腥甜味道流下嘴角。他费力地扭转头颅——映入眼帘的是怎样一番景象?
他的后背紧贴着的,是一棵巨大到令人心魄俱震的千年古柏。树干粗壮如虬龙盘旋,皲裂的深褐色树皮仿佛裹挟了无数时光的厚重铜甲,在冰冷的雨水中泛着沉凝的幽光。而他,连带那巨大的伞盖,竟然被山风戏谑地、紧密地挂在了这古柏朝崖壁外伸出的、苍劲如铁钩般的遒劲枝干之上!下方就是翻滚咆哮的深渊浊浪,仿佛恶龙张开的口。
巨大的伞衣被湿透,沉重地吸附着雨水,覆盖了半个崖壁和大半树冠,在狂风中不规则地剧烈鼓动飘摇,像一个垂死的、却奋力挣扎不肯落下的巨大幽灵,将他和古柏一同拖向奔涌的巨渊!每一次剧烈挣扎,都带来伞绳更深地切割进古柏的树皮,勒入周卫国肩臂的血肉。雨水顺着他额角撕裂的新旧伤痕流下,在嘴角汇聚成带着铁锈味的水线。
“连长!”地面上传来战友撕裂般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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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命悬崖壁、与古柏纠缠挣扎于风雨之际,悬崖下方的泥泞空地,一位早已在此久候的老人,缓缓站直了他枯瘦佝偻的身形。雨水将他身上黑得发亮的沉重羊毛毡袄打得透湿,水珠沿着羊皮坎肩边缘滴落。他稀疏花白的头发紧贴着头皮,深邃如沟壑的皱纹里,盛满了断崖村千百年沉积的沉默与风霜。
老祭司阿古达木,嘴唇微微嚅动,却没有发出人声。他浑浊得几乎失焦的眼睛,缓缓转向崖壁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迷彩身影被巨伞和千年古柏所囚困,在死亡深渊的唇舌边缘无声地搏斗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