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运粮、粪车夹带,虽是险招,却初战告捷。当第一笔未被打压、按照公道市价结算的铜钱,沉甸甸地落入立身堂妇人们手中时,那微弱的金属撞击声,仿佛天籁,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更点燃了深藏于绝望灰烬之下的希望火种。

然而,赵小满的头脑异常清醒。这种刀尖舔血的运输方式,可一可二,不可长久。次数一多,必会引起怀疑。而且,将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风险太大。徐记茶食虽好,但其需求量终归有限,且目标显着,一旦被陈三盯死,这条好不容易打通的渠道很可能瞬间被掐断。

必须开辟新路!必须将风险分散,将渠道拓宽,让妇盟的产出如同涓涓细流,渗入县城的各个角落,而非汇聚成一股容易被拦截的洪流。

“咱们不能只指着徐记一家。”夜里,在立身堂那间充当议事堂的偏屋里,油灯的光芒照亮赵小满严肃的脸庞,也映照出围坐的几位核心妇人脸上的忧虑与期待。“陈三不是傻子,咱们往徐记送了几次,他迟早能嗅到味儿。咱们得趁他没反应过来之前,找到更多能吃下咱们粮食的地方,而且要**分散开来**。”

“理是这么个理,可……除了徐记,谁还肯要咱们的粮?又能要多少呢?”刘氏经历过最初的兴奋,此刻又陷入现实的焦虑。

“县城那么大,不止点心铺子要面。”赵小满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土墙,望向了县城的繁华街市,“**酒坊**要酿酒,需要上好的高粱、麦子;**酱园**做酱,也需要豆、麦;甚至……那些养马的大户、车马店,也需要精料。”

她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桌面上划动着:“咱们的眼光,不能只盯着‘吃’,还得盯着‘用’。咱们的地,难道就只能种吃的?”

这句话,点醒了几位妇人。是啊,地里难道就只能长粮食?

“俺记得,”黑土洼的张寡妇眼睛一亮,“俺娘家那边,有人种过**靛蓝草**,虽然费工,但染坊收,价钱好像还不错!”

“靛蓝草?”赵小满心中一动。这正是她思考的方向!种植经济作物,价值更高,也更不容易被纳入陈三那针对“粮秣”的垄断令范畴!

“这是个路子!”赵小满立刻肯定,“还有,咱们上次换的那‘西域皱皮豌豆’,周叔说或许能肥地,俺看它的豆子也饱满,说不定除了肥田,本身也能卖,或者……也有别的用处?”她想起了祖父笔记里模糊提到的“外域豆类,其用甚广”,一个模糊的念头开始萌芽。

当下议定:由赵小满和刘氏,再次冒险进城,不再直奔徐记,而是分头探查酒坊、酱园、染坊的需求和口碑;同时,张寡妇回黑土洼,设法找寻靛蓝草的种源或打听更确切的种植法门;李家坡的婆婆则负责稳住各家情绪,继续秘密晾晒、清理粮食,做好分批出货的准备。

再入县城,心境已大不同。少了最初的惶恐茫然,多了几分隐秘的目标感和警惕。赵小满和刘氏分头行动,一个往城东酒坊聚集区,一个往城南的手工作坊区。

赵小满来到一家门面颇大的“刘记酒坊”外,并未立刻进去,而是在对面茶摊要了碗最便宜的粗茶,慢慢喝着,观察着酒坊进出的车辆和人流。她看到有农人推着独轮车送来高粱,伙计出来验货、过秤,态度虽不算热情,却也公事公办。她留意到那农人拿到钱时脸上满足的神情,心中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