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恕罪!奴婢该死!”周氏连连磕头,“三少爷进来得快,拿着拨浪鼓在姐儿眼前晃得急,姐儿……姐儿是吓着了才胡乱挥的手,真不是有心的啊!您看姐儿这样子……”她将明兰惊恐的小脸稍稍抬起。

盛纮看着那双空洞流泪的眼睛,心头莫名地烦躁。他想起卫氏生产那日的惨烈,想起这孩子“死而复生”的传闻,再看看眼前这几乎要吓掉魂的模样,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悯,混杂着对“晦气”本能的避讳,让他失去了追究的兴致。一个懵懂无知的婴儿,一个被宠坏的稚童,又能如何分辨是非?

“好了!”盛纮挥挥手,打断了林噙霜还想添油加醋的话,“枫儿也有错,没事跑到妹妹房里闹什么?惊着了孩子!还不快带下去让府医瞧瞧,涂点药膏!”他又看向抖若筛糠的周氏,“好生看顾六丫头,莫要再生事端!暮苍斋那边……既出了耗子,恐有隐患,暂缓挪动吧。先在这边养着,等老太太寿辰过后再说!”

“暮苍斋暂缓挪动”几个字,如同天籁之音,瞬间击中了盛明兰紧绷的神经。成了!她赌赢了!用一次精准的“意外”和一场完美的“惊惧”表演,她为自己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压在胸口的巨石轰然落地,那濒死的窒息感奇迹般地消散,但她依旧维持着那副受惊过度、失魂落魄的可怜模样,小身子还在微微发颤,泪水无声滑落。

小主,

林噙霜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杏眼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盛纮。暂缓挪动?还养在栖霞阁?!她精心铺垫的“闹耗子”流言,本想加速放逐,竟被这野丫头阴差阳错给搅黄了?她看着盛纮眉宇间那丝不耐和隐隐的避讳,知道此刻再纠缠只会适得其反,只能强压下滔天的怒火和怨毒,换上一副委屈又识大体的表情:“老爷说的是,是妾身考虑不周,惊着枫儿也吓着六丫头了。就依老爷,让六丫头先安心养着。”她狠狠剜了一眼周氏怀里那个看似无害的小东西,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一场风波,看似平息。盛长枫被丫鬟婆子簇拥着哄走,盛纮也拂袖离去。西厢房恢复了死寂,只余下浓得化不开的甜腻熏香和劫后余生的恐惧气息。

周氏抱着依旧在“无声抽噎”的明兰,瘫坐在地上,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衣衫。小桃从角落爬过来,抖着手帮忙。

盛明兰闭着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襁褓。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泪水里,有三分是方才强行逼出的惊惧,七分却是绝境逢生后,那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冰冷。她像个在悬崖边跳舞的伶人,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装傻,示弱,利用孩童的身份制造“意外”,将自己置于最无辜、最可怜的位置……这便是她在这吃人深宅里,唯一能抓住的、脆弱的生存之道。

栖霞阁暂时是留住了,但林噙霜眼中那淬毒的寒光,像一根无形的刺,深深扎在盛明兰的心头。她知道,暂时的安全,是用更深的忌惮和杀意换来的。她必须更快地武装自己,在这短暂的喘息期内,找到真正能扎根立足的力量。

机会,以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悄然降临。卫姨娘“三七”祭日的前夜,一个身影趁着夜色,避开了栖霞阁的耳目,悄悄溜进了西厢房后窗下。

“姐儿……六姐儿……”一个苍老嘶哑、极力压低的呼唤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