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炉和蒸笼的难题暂时解决,如同推开了一扇紧闭的大门,露出其后更广阔却也更需精耕细作的天地。有了炊具,不过是有了盛放希望的容器,真正要端出去、能换回铜板的,是吃食本身。
沈微婉深知,那些码头扛活的苦力,日子比她更精打细算。他们的铜板,是要掰成两半,甚至碾成末来花的。若她做出来的东西,只是“热”,却不好吃,不值那个价,那这点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很快就会熄灭在冰冷的现实里。
红薯面,是底子,是根本。但纯红薯面蒸出来的窝头,她知道是什么滋味——过于黏软,口感发粘,凉了之后更是硬得硌牙,带着一股土腥和过于直白的甜腻。必须改良。
实验在破瓦村的土屋里悄无声息地展开。油灯的光芒再次摇曳到深夜。
她先取来自家磨的红薯面,黑褐色,粗糙,捏在指尖能感到明显的颗粒感。又拿出那袋珍贵得多、掺了少许麸皮的黄玉米面——那是她偶尔才舍得给安儿熬糊糊用的。玉米面金灿灿的,能增加粮食的香气,更重要的是,它能中和红薯面的粘性,让窝头口感更松软一些。
比例是关键。
红薯面多了,粘牙,形态塌软。
玉米面多了,成本飙升,也失了红薯的主味。
她用小瓦罐做量杯,一次次尝试。七分红薯,三分玉米?蒸出来口感尚可,但凉后依旧偏硬。六分对四分?松软了些,但玉米味似乎压过了红薯味,成本也高了。最终,反复蒸了又尝,尝了又改,她定下了七分半红薯面,掺二分半玉米面的比例。这个比例,既保留了红薯浓郁的甜香和饱腹感,又利用玉米面让窝头变得蓬松暄软,凉了也不至于硬如铁坨。
口感解决了,接下来是味道和卖相。纯粮食窝头,颜色暗沉,口味单一。她需要一点能提亮、提鲜的东西。
目光投向屋外。虽是寒冬,但背风向阳的墙根下、田埂边,总有些耐寒的野菜挣扎着露出一点绿意。荠菜已经长老开了花,但叶片深处还藏着些许嫩绿。蒲公英的叶子虽苦,但焯过水后别有一番清香,还能清热去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