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云梦泽初探药田账,地力困局破迷局

二十两!

死寂。比刚才更沉重的死寂笼罩了田埂。只有瘴气翻涌的呜咽声,如同鬼哭。药农中有人失声低呼:“二十两?!冯七那混蛋前日还吹嘘他弄到了九幽盟的‘腐骨金粉’,莫非就是...”话未说完便被旁边人死死捂住嘴,但“腐骨”二字已清晰地飘入沈青囊和陆九章耳中,与冯七的线索瞬间串联!陆九章眼神微凝,九幽盟、高价断肠草、腐骨金粉...这与铁血旗追查的丙字库失窃案中某些消失的原料名录似乎能对上号。

云中鹤的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红,握着《药经》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身后的三位长老,表情更是精彩纷呈...

洛清漪如遭雷击,呆呆地看着那行刺目的字迹...

沈青囊先是一愣,死死盯着那“九幽盟”三个字和“贰拾两”的数字,眼前仿佛又看到了母亲染血的胎记和沈家坞冲天的火光。随即,他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笑声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极致的讽刺,笑得前仰后合,眼泪混着愤怒的赤红涌了出来:“哈哈哈!好!好一个祖宗法度!好一个百草共生之基石!基石?我看是某些人往自己口袋里搂钱的‘金疙瘩’吧!五倍!五倍的价钱收这破烂玩意儿!难怪种得这么起劲!九幽盟的腐骨瘴粉,就是用这断肠草炼的吧?用沾着我沈家三百口人命的毒草炼的粉!

祖宗要是知道他的圣典里藏着这种‘阴私账目’,怕是要从坟里爬出来清理门户了!就跟当年清理那些...哼!哈哈哈!”

他的狂笑声在死寂的田埂上显得格外刺耳,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云中鹤和几位长老脸上。

“住口!黄口小儿!你懂什么!”云中鹤终于从巨大的震惊和羞怒中回过神来,厉声咆哮...竟真的伸手要去撕扯那记载着九幽盟收购信息的一页!

“泽老且慢!”陆九章的声音陡然拔高...

“撕了这页纸,库房里那点金线莲,就能凭空变出来,去应付七日后要命的瘴毒爆发?”

“金线莲见底了?库存不足七日?天爷啊!”

“上次瘴毒爆发就差点要了命,这次要是没药...”

“都种了断肠草,金线莲哪还有地方长?”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关系到身家性命,无数道恐惧、质疑、怨恨的目光,如同芒刺般扎向云中鹤和几位长老。

云中鹤伸向书页的手僵在半空,撕也不是,不撕也不是。他脸色铁青,感受着周围失控的气氛和那些刺人的目光,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气到了极点,却又被陆九章的话死死钉在原地。金线莲库存告急,这是实情,更是悬在云梦泽头顶的利剑!

“你...你待如何?”云中鹤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和色厉内荏,死死盯着陆九章。

陆九章没有直接回答。他缓缓上前几步,走到田埂边缘,蹲下身。无视了脚下湿冷的泥泞,他伸出手指,直接插入了混杂着断肠草根须的泥土中,捻了捻。又走到角落那几株病恹恹的金线莲旁,同样捻起一撮土。

沈青囊也立刻蹲了下来,不顾泥泞,用手扒开金线莲根部的泥土,仔细查看根须的颜色和土壤的湿度、气味。他眉头紧锁,沉声道:“根须发黑萎缩,乃瘴毒蚀根之兆!土壤粘滞板结,透气性尽失,金线莲所需的抗瘴之性已无法生发,此土肥力已耗尽,再种毒草恐引地脉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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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本《神农百草经异注》残卷的轮廓,那是沈家仅存的几本典籍之一,上面详细记载了金线莲对土壤的严苛要求。

他抬头看向陆九章,眼中是身为药王帮主的专业判断。

陆九章微微颔首,指尖感受着土壤中微弱的“地气”流动,体内真气将土壤的“地力”与“毒结”迅速比对。“沈帮主所言极是,此地地力十不存一,毒结堆积如山,已成困局。”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伸出右手食指,在脚下相对干燥一点的泥地上,开始划动。

指尖过处,泥地上清晰地出现了一道道笔直的线条和清晰的数字。

“现有药田百亩。七成种断肠草,亩产干草约三百斤。”他的声音清晰、冷静,带着一种奇异的、算珠碰撞般的节奏,穿透嘈杂,“市价,每斤四两。年入:百亩乘七成乘三百斤乘四两等于八万四千两。”

指尖在泥地上划出算式,留下清晰的痕迹。

“然,九幽盟收购价二十两,此‘勾当’存疑,收益不稳,风险极高,视为‘虚利’(可能无法实现的收益),暂且不计。”他冷静地排除了这诱人却致命的毒饵。

“三成种金线莲,”他指向角落,“亩产干品...不足十斤。”这个数字让洛清漪痛苦地闭上了眼。“市价,每斤一千五百两。”沈青囊在一旁补充道,声音带着痛惜。陆九章点头:“年入:百亩乘三成乘十斤乘一千五百两等于四万五千两。”

“合计年入:八万四加四万五等于十二万九千两。”他在泥地上写下这个数字。

“然,”他话锋一转,指尖重重在“十二万九千两”上一点,“此为‘虚账’!未计‘折损’!”他看向洛清漪,目光如炬,“洛泽主账上折损为零,然实地观之,断肠草虫害严重,金线莲因地力不足、瘴气侵蚀,成苗率不足五成!实际折损,至少三成!”

他手指在“十二万九千两”旁划了个大叉,在旁边写下新的数字:“实收约九万两。”

这血淋淋的真实数字,让所有药农都倒吸一口凉气,洛清漪更是身体晃了晃。

“再看支出。”陆九章的指尖继续在泥地上移动,如同最精密的算盘珠在拨动,“药农工钱、采买药苗、抵御瘴毒药材损耗、田亩维护...年耗,不下五万两!”

“净入:九万减五万,仅余四万两。”这个数字写在泥地上,显得格外刺眼和微薄。

“而若,”陆九章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开迷雾的力量,“汰换!将七成断肠草田,尽数改种金线莲!”

此言一出,如同巨石投入死水!云中鹤和长老们脸色剧变,药农们则瞪大了眼睛。

“改种,必有开销!”陆九章不理会骚动,指尖快速划动,“清理原有药草、深翻土地、增施特制抗瘴肥、购入金线莲优质药苗...此为‘改种之费’!估算需三万两!”他写下“负叁万”。

“然!”他指尖重重一顿,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断,“此本钱,非‘沉本’(无效投入)!一旦改种成功,金线莲亩产,以其需‘地力’(肥力)及此田状况,精心照料,可达十五斤!”沈青囊在一旁用力点头。

“年入:百亩乘七成乘十五斤乘一千五百两=一百五十七万五千两!”这个数字如同惊雷,炸得所有人头晕目眩!

“剩余三成田,仍种部分金线莲及必需辅药,年入约六万两。”

“合计年入:一百五十七万五加六万等于一百六十三万五千两!”

“支出方面,因金线莲更需精心,工钱、肥力、防护投入加大,年耗约八万两。”

“净入:一百六十三万五减八万,一百五十五万五千两!”

“减掉改种本钱三万两,”陆九章的指尖在代表改种成本的三万两上划了一道斜杠,又在代表新收益的一百五十五万五千两旁边,清晰地写下:“一百五十二万五千两!”

“对比旧法净入四万两,”他的手指在“四万”和“一百五十二万五千”之间划了一条长长的、陡峭向上的箭头,语气斩钉截铁:“此改种之‘利得’,高达一百四十八万五千两!而投入之‘改种本钱’三万两,仅需...”他略一停顿,指尖在泥地上快速演算,“仅需约半月之收益,即可尽数归本!此乃‘本钱速归’!”

泥地上的线条、数字和那个陡峭的箭头,构成了一幅最简单粗暴却又震撼人心的图景。新旧对比,天壤之别!

陆九章站直身体,目光扫过被巨大数字冲击得目瞪口呆的众人,最后落在脸色惨白如纸的云中鹤脸上,声音如同寒泉击石:“泽老,断肠草根系盘结如网,强行铲除必撕裂地脉,损及金线莲深层地气!此非求生是速死!唯有逐步汰换方是正道!”他指向泥地方案字字铿锵:“这是药田和云梦泽数千口人的活路!守着死法抱着阴私账,耗干地力坐视金线莲断绝,七日后瘴毒爆发无药可用时,您拿什么交代?拿这满田断肠草,还是九幽盟二十两一斤的血钱?这便是慧通所言‘药债’——以药田根基、泽民生机为质,向九幽盟借来的血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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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异变陡生!大地深处传来沉闷的隆隆声,仿佛有地龙翻身!这低洼之地郁积的瘴毒,因地下毒脉的周期性活跃,终于突破了临界点!

紧接着,四面八方,那原本只是缓慢翻涌的墨绿色瘴气,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狂暴起来!它们不再是雾气,而是化作了粘稠、厚重、翻滚咆哮的墨绿色巨浪!以排山倒海之势,从沼泽深处、从药田的每一个角落,疯狂地向着众人所在的田埂汹涌扑来!速度之快,远超之前任何一次!

“是毒脉爆发!快退!”沈青囊失声大吼,瞬间明白了这瘴潮的根源远超普通地气郁积。他猛地看向陆九章,眼中闪过一丝惊疑——这爆发的时机和强度,似乎有些异常。

“保护泽老!”护卫们惊惶失措地拔出兵刃,试图结阵,但在那席卷天地的毒潮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可笑。唐不语怒吼着挥刀护在陆九章身前,心里盘算着撤退路线,不忘冷旗主“遇险先保情报”的吩咐。

“清漪!”陆九章瞳孔骤缩,在毒潮压顶、众人惊惶四散的刹那,他动了!

体内“阴阳分合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极限运转!丹田气海,内力瞬间完成精微划分!

一股内力沉凝如山岳,厚重磅礴,代表“阳力”——不动本源,稳守自身!

另一股内力则飘忽如流水,灵动迅疾到了极致,代表“阴力”——借势化力,流转挪移!

“银钱流水身法!”

陆九章一声低喝,身形瞬间变得模糊。不再是简单的快,而是一种如同无形流水般的极致滑溜与借势!他仿佛化身为一道穿梭于惊涛骇浪间的银色水流,无视了物理的阻碍。在洛清漪被狂暴的毒气浪头拍中、身形踉跄、眼看就要被墨绿吞噬的千钧一发之际,陆九章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她身侧。

没有粗暴的拉扯,他灌注了“阴力”流水的左手轻柔却无比迅疾地一带一引,如同拨开一道无关紧要的“呆账”,洛清漪只觉一股柔和却沛然的力量牵引,身不由己地随着陆九章的动作旋转滑开!

嗤啦——!

一道粘稠如沥青的墨绿毒浪,带着刺鼻的腥甜和恐怖的腐蚀气息,几乎是擦着洛清漪的裙摆扫过!她刚才立足之处,坚硬的田埂泥地瞬间发出“滋滋”的可怕声响,被蚀出一个脸盆大的坑洞,坑底泥土焦黑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