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 定风波

剑来 烽火戏诸侯 5090 字 7天前

郑居中有些无奈,“也就你是亲传弟子,我才耐心如此之好。**安就问不出这种蠢不可耐的问题。”

雾影破天荒没有继续骂他。

郑居中解释道:“欲想狭路相逢,以弱杀强,就得模仿当年在小镇杀蔡金简的手段,胜在一个突如其来的措手不及,哪有什么真正的万全之策。国师府的那两摞图纸,都是故意给周密看的,就是要让他误以为一剑过后,双方都开始积攒实力,稳稳当当摆兵布阵,有朝一日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厮杀一场。顾璨,我且问你,**安再聪明,比得过周密?”

雾影说道:“我觉得比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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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居中也破天荒有些怒气,他也有一种强迫症,最见不得傻子。

好在雾影补充了一句,“**安就只是吃了年纪轻的亏。”

郑居中说道:“那一剑,递剑,挨剑,双方都是故意为之。周密是先让**安掉以轻心,误以为能够通过**安这座桥梁,获得与人间的更多牵连。**安则是一方面让周密误以为收官战在一两百年之后,与此同时,周密真正与人间牵连的,不是一座充满尘世人心的桥梁,而是一座神殿,早就被神性**安淬炼过的‘地上’香火,夹杂着**安在面对心魔之前、杀己百万次,积累而出的无限小、却无限多的人心和人性。周密不敢随便炼化,又不舍得随便舍弃,新天庭终究是个不可以外力摧破的完整的一的神道道场,只好分出些许,强行塞入离真几个身上,想要静观其变,但是这些新至高,终究只是伪至高。居高临下者看山河历历在目,仰观山崖者望天光云遮雾绕。大道一线天地通,只好强行吃掉离真几个,骂**安一句贱种,已经算是周密好修养了。”

果然,在郑居中言语之时。

那条势不可挡的天下金线,竟然出现了一阵绝对不合理的轻微摇晃,在没有任何人间修士干扰的情况下,出现了一阵阵瓷器出现裂痕的“细微”声响。天地间响起如洪钟大吕的阵阵大道浪潮,本就气势磅礴的那场滂沱火雨愈发璀璨夺目,双方撞击在一起的神性激荡不已,愈演愈烈,一条金线瞬间“地上”极高。

郑居中笑了笑,题外话一句,“**安在托月山,说自己若是元凶这般道龄,元凶都看不见他是如何递剑的。不算吹牛。”

“顾璨,你们以为崔瀺真正想要遮掩的,是那老剑条与**安的认主吗?”

“错了,是**安自孤儿起便不断累加却混淆一片的人神之性。那才是**安真正的可怕之处。以老剑条“剑灵”来遮蔽此事,最是合适不过了。”

郑居中继续说道:“我们几个谋划已久,真正的先后手,分别是那部群经之首里边的两句话。”

“第一卦的那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当年骊珠洞天之内,杀机四伏,设置齐静春的必死之局。却没有想到师兄弟双方,却已经在考虑如何解开人间的死结。

想要替人间扫去那片永恒阴霾黑云似的远古天庭遗址。

不事功至极致,自然无以成事。但是纯粹以崔瀺的事功学问作为底子,却是不行。算计人心至极致,反失天心。

任你开篇雄文,再雄心万丈,终究有失偏颇,难称大道之行也。至少崔瀺推行的事功学问不过百年,不是千年。

大势倾轧在即,崔瀺来不及了。

“第二卦的‘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便是解此天大难题的答案,唯一的解法。顾璨,会背吗?”

顾璨察觉到那条金线的地上颓势,心急如焚,便没好气道:“老子会背你妈……”

郑居中呵呵一笑,忍耐也是有个限度的,反正你小子如今就是个无关大局的废物了。

所幸顾璨已经迅速改口,如蒙童在村塾背诵书籍,很快就念到了“黄裳元吉,文在中也。龙战于野,其道穷也……”

顾璨突然闭上嘴巴,震惊道:“是你或者是崔瀺跟他提前约好的?!”

郑居中摇头道:“不是,是他自己想到的。或者说是他证道飞升之后的一份天人感应。”

托月山大祖首徒元凶,其实白泽最早赐名是“元吉”。跟着师父、抱着胡琴走过千山万水的小道童,名叫“黄裳”。

世间最后一条真龙,在宝瓶洲南岸登陆,向北逃窜,一条走龙道,在骊珠洞天陨落。是为“龙战于野。”

大绶王朝游荡多年的鬼物,承载了七千年天殛、饱受煎熬三千载的“蚬”,迎来一场兵解,“其道穷也。”

顾璨伤心道:“道祖也不说了,不敢为天下先。”

郑居中笑道:“是说给你们听的,不是说给某些人听的。”

终究是个没上过一天学的读书人,到底是个长久希望他人不要长久失望的书生本色。

蛮荒文海周密,落魄山**安。

在这场天地通之前,在他们逐渐成为半个一的各自过程当中,他们双方真正的大道之争是什么?

用人性诞生出最多的神性。

故而登天。

以神性诞生出最大的人性。

所以在地。

三教祖师散道,压制周密欲想从人间汲取更多的人性。

道士仙尉看门,是为了防止神性**安变得更加神性。

在重返浩然之后,那些尤其显着的愤怒,带着深刻眷念的伤感,温柔的眼神或是言语,就是由神性而生出的人性。

顾璨问了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阮秀会做什么?”

郑居中说道:“得看当年齐静春和崔瀺跟她聊了什么。”

顾璨沉默许久,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有问过**安自己的意愿吗?有过在意他的想法和感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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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居中给了一个好像可以有很多种解释的答案,“不好说。”

当年。

师兄弟双方联手,与桐叶洲的蛮荒周密在桃叶渡一条船上,面对面聊了几句。

在阮秀吃掉李柳的全部神性之前,他们一起来到了神秀山的山脚,山崖间刻有“天开神秀”四个大字。

阮秀坐在最高处的“天”字一横上边,神色淡然道:说道:“齐先生,我不想看到他。”

齐静春笑道:“我知道。所以我才会带着他一起来这边。”

阮秀想了想,点点头。

齐静春转头看了眼身边的崔瀺。师兄,如何?是不是你我人缘,高下立判?

崔瀺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昔年几个同门当中,就数你齐静春的胜负心最重。较真,执着,非要输赢,必须拿第一,简而言之,就是小心眼。

在齐静春与阮秀言语之时,崔瀺倒是想起了一些过往小事,某些画面。跟阿良也有些关系。

胡子拉碴的矮小汉子,贱兮兮劝酒道:“小齐啊,你在桌上的酒品很过硬,是稳稳第一的,就是这酒量,差了点意思,别说第一,都快要垫底了。”

满脸通红的少年立即不乐意了,一拍桌子,“什么?!再来一壶!”

“左师兄和刘师兄已经被我喝趴下了,我怎就垫底了?”

“阿良,崔瀺,你们都别跑!”

之后就是少年趴桌上说梦话了。

青年放下酒杯,依旧眼神明亮。阿良在那边撅屁股夹菜,打扫战场,盘子里残羹冷炙归拢归拢,也有一筷子不是。

满嘴流油的汉子,抹着嘴碎碎念叨着,也不晓得以后哪位仙子女侠,能把勤俭贤惠的自己嫁回家,真是替她开心。

最后他坐在唯一一张椅子上,也不知道从哪里顺手偷来还是低价买来的“宝座”,男人把双腿搁在桌上,轻轻拍着肚子,叼着牙签,打着酒嗝,笑骂道:“你跟他斗什么气。”

崔瀺微笑道:“好玩嘛。”

阿良翻了个白眼,轻轻拍了拍少年的后背,非要忍着一次不吐,那点酒量能喝多少?这……揍性!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