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开了一只眼睛,这些乘坐列车的人,没有一个能称得上衣衫褴褛的,有些甚至算的上风度翩翩。想来也确实,有空闲功夫坐下午的列车的人,多少都该是有些积蓄的。作为一个活了小半辈子的土鳖,她其实很难想象这些西装革履的人的生活状况,也许相较于姜铃花了一个月才准备好的旅行,这些人只是一次小小的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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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什么仇富心理,哪怕是这个世界也没实现什么神话般的共产,那么私有制必定是无法消灭的,既然改变不了它存在的本身,那只能去适应它的存在了。她只是这样藏在兜帽的暗处偷看他们,这些穿着越华丽的人越是不可能用过基因稳定剂,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凭着什么觉得突变发生不到自己身上。
不过姜铃没必要去管他们,他们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正如她现在尝试着照顾好自己那样。认识世界总是这样循序渐进的,通常只有意外才能大幅度改变未来。
她转过头,把眼睛靠近车窗,透过玻璃观察窗外的隧道。她从没独自离家这么远,现在的每一秒都是未知。外面的隧道逐渐宽敞起来,从原来在站点看到的单车道变成了双车道,有时还能看到更多轨道,那些轨道一眼望不到头,也不知道它们通往何处。隧道里相比站点要昏暗很多,可能现在列车的速度没那么快,她总是要数好几秒才能看到一个暗黄色的照明灯,也正是因为这样,她从出发到现在,在隧道里没有看到一个行走的人。她一直以为隧道里非常繁忙,就连轨道旁的人行道也是挤满了人群,但实际上,很多,或者说绝大多数的隧道里都不会有什么行人,更多的是快速移动的检修机器人。她突然意识到这样看着隧道是不可能看到什么别的东西的,列车内部相较于外部的亮度差太多了,在高亮的地方看黑暗的地方只可能看到一片漆黑,而反过来也是一样的,只有当你深入到它们中时,它们才会展现出本来的样子。
她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乘坐地铁,这种新奇的体验让她激动了好一阵子,所以她和那些安静的或立或坐的人们有着明显不同,那些还未打瞌睡的人也在偷偷观察她。每个人都是景物,每个人都会成为景物。
地铁里的感觉不同寻常,与那些喧嚣的站点里不同,这里的气氛更加纯粹。很奇怪的感觉,姜铃甚至可以感受到周围的一些人正在紧张?她在以前是没法这样清晰地感受到别人的心情的,可能是以前太多噪音阻碍了她能力的使用。
她试图弄清楚缘由,所以她向周围扫视了一圈,那些紧张的人正死死盯着列车的车厢。她总算弄明白了,为什么这些人停止了纷扰,在这种除了列车以外无所依靠的地方,他们本能地保持安静。毕竟这薄薄的车皮外,就是令人窒息的黑暗,那不到两毫米厚的铁皮,就是内部那些沙丁鱼们唯一的依靠。
很难想象?然而人类造物确实一直都是这个样子。那些大航海时代的早期探险者只能依靠浮在水面上的舢板,前宇宙时代的宇航员只能依靠飞船的那层极薄的金属外壳,而这辆看起来庞然巨物的列车,实际上只是一列可以移动的沙丁鱼罐头。
理性思维的代价就是极端追求性价比,如果将来有一天,人们不再惧怕黑暗和风阻的话,他们会不会把这最后的铁皮也取消掉?
姜铃想象了一下超级敞篷列车的感觉,随后开始恐惧起来,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绝对理性的人,至少她还算不上一个真正的怪物。她不去追求人性,因为她还拥有人性;她追求理性,因为她还未完全理性。
坐在列车里的姜铃自始至终都没有动弹过,但她却感觉像是跑了一轮铁人三项一样疲惫。她现在有些羡慕那些能手拉着拉环、站着闭目养神的人了,哪怕这些人看起来并不是习惯于与未知和恐惧斗争,他们更像是麻木。
兴奋劲过后,姜铃就什么也感受不到了,除了身体会随着列车的惯性与车厢里的其他人一样前后左右摇摆,她什么也感受不到。她可以忍受持续不断的惊险刺激,但她忍受不了这种没有任何刺激的沉默。如果放在以前,她也许会选择睡一觉,哪怕睡过终点也没问题,但现在她的体力太好了,一旦闭上眼睛,她就必须控制自己对新知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