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娟说话间掀开日历左翻右翻,手指有点儿抖,自顾自地念叨:“诶哟不行……我这答应她按时去透析,每次去完医院回来都得歇几天,下礼拜吧,差不多她也该回来了……”
邵桀隐约察觉到杨笑笑母亲安定平和的情绪底下似乎正在起伏着波澜。他犹豫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地瞄向江警官,这一搭眼却正瞧见江陌稍微皱了下眉,抬眼定定地看向赵娟。
“阿姨,笑笑现在还住在立兴西街那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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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赵娟的平静情绪濒临崩溃之前,邵桀当机立断地结束了叨扰寒暄,坚定地把显然准备旁敲侧击再做询问的江陌拖出了赵娟的家门。
江陌挨在邵桀身边先没设防,被这柴火杆儿似的小崽子轻而易举地提溜到楼宇门的时候才猛地站住脚步,顺势反手扣住邵桀的腕子抵在墙上,隔了两秒又赶忙懊恼地撒开钳制着他的胳膊,拍了拍他衣襟上粘挂的沾了灰的蛛网,压抑地拧着眉间:“对不住……我知道你什么意思,这两天审犯人审得太多……有点儿着急,一时没搂住。”
跟受害者家属的沟通协调始终是警察工作中比较重要的一块“疑难杂症”,江陌这门课研习得实在马马虎虎,在派出所实习那阵儿就时不时地蹦跶个一时冲动——但民事警情跟刑事警情不能一概而论,在既定结果还没完全确认的情况下迫切追问,要么会因为其中另有隐情打草惊蛇,要么会过早地让受害者家属面对一个可以让她彻底崩溃的真实情况,为后续配合调查徒添阻隔。
杨笑笑母亲对于女儿的所作所为知情极少,表面上的粉饰太平无非是刻意地欺骗自己去相信,根据当下已知情况所能推断出的最好的结果。
赵娟始终祈祷着,杨笑笑已经脱离苦海,马上就要享受子女的福气,也许会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她要好好活下去见证女儿苦尽甘来的时刻。
然而江陌目的清晰的追问彻底戳破了赵娟小心翼翼呵护了许久的幻想泡沫。
邵桀先被江警官这一招擒拿唬得天旋地转,怔愣地看着江陌粘挂了老旧楼门上刮落蛛网的头顶,下意识地抬起胳膊帮她耙了耙头发:“‘杨晓可’……就是之前立兴西街报失踪的那个孕妇吧?”
江陌歪着脑袋躲了一下,诧异地抬眼看向邵桀,后知后觉的恍然,“嗯,你那天在立兴西街吃饭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赵娟……唔,赵阿姨,她应该已经意识到了女儿的情况不太对,只不过警察没正式上门,她一直都在自欺欺人罢了。”
邵桀对于母女连心之类的认知有点儿浅淡,不解地蹙了下眉间:“但杨笑笑一直都在跟她联系,如果察觉到短信内容不对劲,不应该先报警吗?”
江陌摇了摇头:“杨笑笑之前在苏格酒吧的工作赵娟心知肚明,无论有任何情况发生,她的第一选择都不会是报警……所以她只能一边捂着眼睛和耳朵生活,一边等着一个准确的消息。”
“可惜。”江陌抬起头,透过楼前枯叶层叠尚未落尽的树冠看向又拢起云层的天,“……她恐怕等不到什么好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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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娟颓然撑扶着桌面,半晌,沉默地收回了落在门板上的视线。她一口气叹出了哭腔,缓慢地站起身来,端起果盘扭头撤向厨房,挪了半步就顿在当场,战战兢兢地侧身,目光怔怔地落到沾了水渍贴在桌面的名片上。
果盘“喀嚓”一声摔到地上,苹果橘子骨碌碌地滚向单人床。
“……原来,真的是个警察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