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归气,齐国娟为朋友的遭遇而感到生气。
但她并没有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
认真对待排练是一名职业乐手的基本职业素养。
今晚的排练总体来说算得上比较顺利,乐团和尼基塔都准备得很充分。
尤其是尼基塔的表现,的确算得上一流钢琴演奏家。
俄派血统纯正,手下功夫扎实,演奏风格鲜明,虽然以演奏柴可夫斯基、拉赫玛尼诺夫等俄派作曲家的作品著称,但在传统的德奥派作品处理上也很有见地。
尼基塔的勃二始终保持着情绪的稳定和音乐线条的流畅,能够带领乐团向前走,优雅乐观。
排练是工作,齐国娟用心处理定音鼓的每一个声部。
但是对于孔超排练结束后“呼吁”大家一起聚餐坐坐的行为,齐国娟有着鲜明的态度。
一是孔超展现出惊人魄力,把林清风拿掉,相当于彻底把方永波留在蓉爱的印记抹去,拆掉方永波的体系,但蓉爱要承担的风险是将会直接退回到二流升至三流的乐团水平。
一入团就赶上老柴和勃二这种大曲目,作为一名有上进心的小平头,他当然不能错过近距离观看大姐大排练的机会。
但有一个人是例外,就算这个人亲口说他支持孔超,也不会有人真的相信。
孔超虽然级别上大于林清风,可林清风是实打实的乐团首席,整个蓉爱方永波之外的第二号灵魂人物。
齐国娟收好包和一旁不远的老孟打了声招呼,“孟叔我家里有事,您替我说一声吧。”
二是林清风利用自己的核心优势,一点点把孔超架空,逼迫孔超另寻去处,如果孔超想留下来,就只能老老实实当自动挡指挥,但此种做法承担风险的同样是蓉爱,指挥和首席同床异梦,乐团注定无法继续向前发展。
“姐,”小平头音量压得更低了,“方指是不是真要退居二线了。”
有主动离去的人,自然就有主动替孔超吆喝的人。
经历过蓉爱的几朝换代,老孟什么场面没见过,如今就是安心等退休。
随着齐国娟离去,接着又有两个人走了,一个拉中提的,一个吹圆号的。
三个人中,中提主动去前面和孔超说了一声。
“蝈蝈姐。”
“去吧。”老孟乐呵呵地应了一声。
有加班工资吗?
小平头的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到再缓缓语气传开,那无论这是真的假的,小平头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了。
排练一结束,齐国娟就收拾鼓槌准备走。
齐国娟走后,小平头看向老孟,支吾道:“孟老师,那我呢?”
此时此景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林清风,大家好奇的是林清风会不会去,这从一定程度上也能帮助一些左右摇摆的人做出决定。
齐国娟只能把话说到这了,无论谁站到指挥台的位置上,乐手都还是乐手。
可背景板多他一个是不是能好点,毕竟他去了也是一种态度啊。
齐国娟左右留意了一下,并没有人注意这里。
本来周末排练就算加班了,现在还想让老娘加班结束再去参加这些没有意义的应酬。
“我家里有事,”齐国娟怎么能不知道小平头的想法,“你有事就走,今天的局少你一个不少。”
只不过大多数人没有明确动作,只是一边收拾乐器一边打哈哈。
拒绝。
参考职业乐团届的历史,此种情况未来只有两种方向。
见齐国娟没吭声,小平头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尴尬地笑了笑。
小老弟也是这么想的,他又不是乐团的重要人物,去了也挨不着尼基塔,没机会近距离瞻仰大师,他去了就是当个陪酒的背景板。
如果方永波真的病退了,那接下来的乐团战争就是孔超和林清风之间的战斗。
平头小老弟是秋季新招刚入团的小老弟,97年生人,本来今晚就没他什么事,勃二没他的声部,他是主动来学习经验的。
做梦。
今晚对于蓉爱注定是特殊的一晚,虽然应了孔超的邀请并不意味着一定站了孔超的队伍,但没有去的,又没有亲自和孔超打招呼的,就无疑是选择了站在方永波的队伍。
老孟不只是小号声部的老首席,同时也是齐国娟父亲的多年老友,平时在乐团一直对齐国娟照顾有加。
可以说没有指挥来排练,有他林清风来就足够了,乐团的风格,长短板,林清风甚至比林清风还要熟悉。
“多背谱子,多练鼓。”
一旁平头小老弟假模假式地跟着收拾着行头,往齐国娟身边又靠了靠,然后小声问,“你真不去啊?”
这话可是犯了乐团新人的职场大忌,就算是真的,作为新人,也绝不能在公开场合讨论。
老孟笑:“你要没什么事,就去坐坐,今天不让你喝酒。”
“走了。”
可上进心归上进心,平头小老弟已经和哥们约好九点半一起打游戏,但是孔指挥刚才都把话说成那样了,他很是犹豫,而且他不喜欢喝酒,上次聚会他被灌的难受了好几天。
这个人就是跟随方永波十几年,如今正值壮年的蓉城爱乐首席林清风。
乐团竞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面对未来潜在竞争对手的邀请,林清风会做出什么回应,好事者们不免有些好奇。
派系斗争向来是上面的事情,实际上也牵扯不到太多人,就如齐国娟所说,练好自己的家伙事就行了。
装啥机器也少不了螺丝钉啊。
“有酒我肯定得去啊,”林清风收起乐器笑道,“不过这个加班费不能让孔指自己掏腰包不是。”
林清风拿出手机给乐团经理向南拨了过去,“老向,喝酒。”